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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晚,誰也說不出話。霍眉重新把如意袋擺在床頭柜上了,想著讓他自己決定吧,再就見不到了。儘管有種種不合適......但這是唯一將人與人無間結合起來的方式,往後分開,不能算是完全不相干。趁席玉麟洗澡,她關了床頭燈,鑽進被子裡閉上眼。地上早給他鋪好了。

水聲停後,他走出來,將浴室的燈也啪的關了。床的另一邊明顯凹陷下去,她莫名緊張起來——天哪,她多久都沒緊張過了,現在卻宛若一個處女。他的呼吸、他的氣味和他的溫熱幾乎是瞬間就到了身邊,戰慄感蔓延開來,她忽然輕輕用小臂抵在他胸前,「等等,我換個姿——」

席玉麟把自己的枕頭從她身下掏出來,拍圓,墊在腰後,「這麼早關燈,你困了?」

「啥子?我關燈是因——你看到床頭柜上的東西沒有?」

他這才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無語道:「黑漆馬孔的,這誰看得到?」說完,兩人就像傻子一樣笑,笑得床都在震。等席玉麟笑完了,霍眉還沒笑完,而且抖動幅度相當之大;把她從被子裡挖出來,才發現她是在哭。

她就要離開四川,跨越半個中國,到舉目無親、語言不通的海島上去做二姨太了。

人這一生就像蓬草,不在泥里死生,就在風中飄零。

席玉麟默不做聲地用手背幫她擦了擦臉,「等我攢了錢,就去香港看你。」

「火車票是非常、非常貴的。」

「攢個四五年,總能攢到的。」

「四五年後,你要花錢娶老婆了,怎麼可能去找我。男人說的話最不可信。」

「我是小婆娘,說到做到。到了香港,找到你,若見你做最時髦的髮型、穿最華貴的旗袍、戴最貴重的首飾,我就走;若不是......」

「若不是?」

「那也沒辦法。」

兩人又笑起來,笑著笑著她又急了,帶著哭腔說:「那怎麼辦啊?我都三十多歲了,他對我不好,我能怎麼辦啊?」人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但她壞,非要逼著他做承諾,來給她兜個底。席玉麟果然太年輕,她一急,他也跟著急,「你說怎麼辦?」

「......我再教你一點,女人問你怎麼辦,你不要反問回去,會顯得很蠢。」

他又反駁,「我又沒有錢,他不給你買,難道我就買得起那些衣服首飾了?你說能怎麼辦?」

「只要你買得起兩張回程票,我就跟你回四川。」她很迅速地說完,隔著一層淚水抬頭看他。席玉麟的嘴角抽了抽,先是被她的語言藝術唬住了,心中一震;隨即又品砸出惱人的意味,「霍眉,你這個人——你這個人——」

「開玩笑的。」

「——太過分。」

「開玩笑的。」她走到窗邊,點了一支煙,「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實在攀不上高枝,嫁個普通人也不是不行,但要像李五爺那樣可靠、寡言、身材好。我真的看不上你,你像我的小姐妹。還是個賤籍。」

他從床上坐起來,面無表情,「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愛繞著你轉。」

細長的香菸在她的指縫間顫抖,「開玩笑的!」

他本打算就此罷休了,心裡卻強烈地不甘著,又道:「我現在被你弄得很傷心,你看到了,也沒起半分留下來的心思;你卻好意思——」

「我說了我開玩笑的嘛!別說了!別說了!」她忽然扔了香菸,火舌把地毯啃噬出一個小洞,很

快自行熄滅。霍眉站在原地,幾乎是在嚎啕大哭,「不嫁你,不嫁你好了吧?搞得像誰很想嫁給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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