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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嘛。」

因為他的緣故,霍眉現在寧願看電影,也不想看任何一場戲,整場光顧著替人累得慌了。她確實不願意看他,不忍心。

他站起來,把後台一張木頭沙發上堆著的衣服鋪平,又拉過來一扇屏風,對她道:「那就在這裡睡吧,別回去了,沒有公共汽車。門口有學徒值夜,不會有人進來。」

「好。鶴洲睡哪兒?我去看看他。」

席玉麟張了張嘴,旁邊一個叫馬奎的老生就搶道:「被他弄去罰站了!現在沒睡呢。」

「我也不是非要……這一個月來就罰了這一次,因為他記不住詞。」席玉麟替自己爭辯道,理了理戲服,「讓小菊把他帶來,我快上台了。」

那領她進來的學徒應了一聲,轉身又跑了。外面鑼鼓齊響,第一幕的演員已經上台,席玉麟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出將」帘子後面的一段小隔間裡。

她跟了幾步上去,周圍都擠著人,想問的話問不出口。席玉麟低下頭來看她,黑暗裡,她伸手觸了觸他的太陽穴。

他抓住她的手,輕聲道:「不頭疼了。」

梆梆梆梆——

席玉麟迅速轉身上了台。她回到後台,小菊已經把席鶴洲叫來了,這孩子看見她,表情像是開了朵花,五官都舒展開了,主動叫道:「師娘。」

「誒,乖乖。」霍眉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將棗泥酥遞過去。他里穿一件灰布褂子,外一件小馬甲,上面有幾個補丁,一看就出自席玉麟的手筆。

伸手一摸,大概是他自己洗的,洗不太乾淨,馬甲硬的像個殼。

她道:「等夏天來了,我給你買幾件亞麻布的衣裳。你這衣服穿著熱。」

席鶴洲也不說話,兩腮迅速地動來動去,眼珠子就直盯著她,像只小老鼠。兩塊棗泥酥,很快就吃完了。她問:「席玉麟罰你什麼時候才能睡覺?」

「背完詞。」

「背完了嗎?」

他遲疑片刻,「差不多吧。」

霍眉大手一揮,「那去睡覺,別管他了。」

他站起來,又給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跑了。

她在鋪滿衣服的木沙發上躺下,覺得很硬,但也沒辦法,又拽了幾件戲服搭在身上,眼睛一閉,準備睡覺。耳邊雖有渺茫的唱聲,但隔著厚帘子,聽不清楚字句,只像風聲雨聲一樣尋常、靜謐、無意義。

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鏡子上的燈泡都滅了,頭頂的吊燈也關了,然而天空濛蒙亮,有淺淡清新的光線淌進來。席玉麟坐在她腳邊,剛洗完臉,發梢上還掛著水珠,用力拍了拍她,「回去睡。」

她坐起來,「你呢?」

「我也回去。」他打了個哈欠,「下午兩點再來。」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扣去來回花在路上的時間,他根本歇不上幾個小時。兩人立刻出發去公交車站,霍眉扭來扭去,不斷錘著肩膀,「哎喲,太酸了。」

席玉麟幫著她捏了幾下,「我還給你墊了好幾件衣服了。家裡的床也沒有床墊。」

霍眉就不吱聲了,被何公館的席夢思嬌慣了許久,她確實覺得家裡的床不舒服。

兩人上車,買票,並肩坐著。霍眉說:「前天晚上,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席玉麟有點困,「你說離婚。」

「那之後呢?」

「不記得了。」

「我說去南洋。」她轉臉向他,嚴肅道,「熱帶對你的身體有好處,而且大多居民說中文,食物很好吃,還不打仗。」

席玉麟沒料到她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別擔心,我應該是不會被抓去當兵的。」

「不不,我覺得我們確實應該去一個舉目無親的新環境裡生活。」她枕在他肩上,「你努力賺錢到五十……四十六七歲,我們就能攢到一大筆錢了,可以在南洋盤下一間店鋪,做華人餐廳。你呢,負責進貨、備菜,我呢,負責炒菜。經營一段時間後,有錢雇員工了,就不用親自幹活。誰都不知道我們是戲子和妓女,只知道我們是老闆和老闆娘。」

他呆呆的,聽明白了霍眉只要他再工作十幾年,她心疼他,沒打算讓他干一輩子。

「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坐在櫃檯後面,一邊數錢,一邊發胖。」

窗戶大開著,春風貽盪,吹得人遍體輕盈暢快。霍眉閉上眼,想起南洋,仍覺得是個關於愛情的神話。

也許會在那裡碰到摩根?摩根要是願意跟她好,她也願意跟摩根好;摩根要是想找她算帳……憑什麼?何氏夫妻的生死關她席太太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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