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就嘩嘩地往下倒夜壺。
搞得席玉麟衣服也不敢直接往陽台上晾,洗好了,都是叉到外面的樹上去,免得遭其報復。
五月初的某個凌晨四點,又是一個電話打來。他跳起來就去接,聽了幾秒,對著空氣點頭哈腰,回去後也睡不著了。等六點的鬧鐘把霍眉叫醒,他搖著她說:「我選上了!」
他看著不是個認真工作的人,其實工作起來沒人能挑得出毛病。第一次拍《百年好合》的時候,導演還說他演戲帶著戲曲的樣式,拿腔拿調、一頓一挫的,很假。他聽一次就改了。其實他在戲曲上不算天賦異稟,現在能有成就,完全是被席芳心打出來的。現在踏入了電影這個新行業,沒人鞭策他,他就自己慢慢琢磨——不會自發地表演,模仿總會吧?
從身邊人身上找影子,從古典的戲曲人物身上找影子,總能找得到。他悄悄地下了功夫,等走到導演面前,就無可指摘、渾然天成了。再說,這張臉實在長得好,實在長得好。
「啊?」她睡眼惺忪,「你怎麼知道你選上了,他大半夜決定的?」
「是這樣,搞藝術的麼,有點神神經經的。」席玉麟一邊穿衣服,一邊道,「前幾天他叫我們錄了個片段,我就有預感……你幹嘛我上班要遲到了!」
霍眉閃身衝進廁所,關上門,「我忽然肚子痛!等一下下!你不會遲到的,不然就攔馬車——」
席玉麟等不了一點,他也不介意,直接推門進去洗漱、梳頭。她坐在馬桶上,咯咯笑著,用腳去挑他的褲腿,撓他腳脖子。
待他奪門而出,她在後面喊:「回家時帶塊胰子!」
晚上,他坐在身後幫她擦頭皮,她就在燈下翻閱劇本。根據這幾個角色的性格,一下就鎖定了席玉麟的角色:一個配角,惡毒的地主少爺,最後被馬車撞死,得到正義的制裁。
畢竟男主角是鐵匠,女主角是傭人,肯定得找濃眉大眼、一身正氣的演員。
讀完劇本,沒覺得故事好還是不好,只覺得可笑:席玉麟窮了一輩子,卻老在大熒幕上演討厭的有錢人。
「你什麼時候走?」
「下個禮拜六。走之前,我把你的藥丸都取回來。」
她莫名覺得煩躁,回身扇了他一巴掌。席玉麟愣在原地,她上下一掃視,這才挑出錯:「頭髮沒擦乾,水都滴床上了!」
這段時間他也忙得團團轉,又是去找席香閣表示感謝——席香閣不知為他出了多少力。在又去交代鶴洲的功課,又去跟鏡花道歉。
原來他進了一個組排新劇目,快要上演了,他說走就走,席香閣也袒護著,讓鏡花重新拉個人進來排。這可把鏡花氣得夠嗆。他本來就暗暗地嫉妒著,這些大導演下戲班子選人,都選席玉麟!
倒不是席玉麟哪點就比他更優秀,而是各人的臉部結構不同。他呢,就適合畫了濃眼線、打上胭脂,扮個神妃仙子;如果幹乾淨淨地往鏡頭裡一站,因為白,會因為光線而臃腫,因為五官均勻,會被鏡頭拉變形。
而席玉麟的臉在大熒幕上,簡直比用肉眼看他還漂亮些。因為膚色深,顯得更立體、更清晰。
導演挑上誰不是他能決定的,但中途退組實在是很對不起鏡花,更別說他想把徒弟交給鏡花管教。這回鏡花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如何都不肯管鶴洲。
沒辦法,他只好托給另一位閨門旦名角——秦羅衣。秦羅衣也是不太高興:「一開始不找我,鏡花拒絕你,你才找我。怎麼,我是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共事這麼多年,你也不是不清楚,他麼,不過更愛在外面拋頭露臉,才更有名聲,我更淡泊些。要說起徒弟,我們家雪蠶、秋飛,不比他那四朵花好?」
席玉麟不覺得他淡泊,倒知道他輕易不說話,一說話就是幽怨的口吻,密密麻麻、糾纏不清,一直敬而遠之。何況他還聽聞此人也有點好男風,怕把鶴洲帶歪了——雖然這麼想有點對不起席芳心,但他做徒弟是一回事,當師父又是另一回事。
最終還是找上了席香閣。席香閣嘆道:「我耳順之年了啊!鶴洲算是我的什麼……徒曾孫?」
席玉麟頂著兩個黑眼圈,也不說話,就是摳他的辦公桌翹起的一塊木皮,咔嚓一聲弄斷了。
席香閣嘆道:「滾出去吧!把鶴洲給我帶來。」
出發那日清晨,霍眉把他的大皮箱檢查了兩遍,又非要送到碼頭上去。她一路
掛在他胳膊上,不說話。
席玉麟肘擊她,「要我幫你買點什麼?聽說杭州的藕粉不錯。」
她還是悶悶的不說話,也肘擊他。
「布料也好,杭羅……等結了工錢,給你弄幾匹杭羅做衣服。」他繼續肘擊她,「別不開心,不開心掉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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