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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婦女嚷嚷著什麼「沉船」,她不想聽,捂著耳朵擠到最前面,找工作員人查到了今天的班次和乘客名單——普通乘客買船票無需登記,然而市院買的團體票,留下了記錄。金山號的檔案上確鑿著記錄著「重慶市立川劇院席香閣一行二十三人」。

霍眉顫聲問:「金山號……是今早被炸沉的船嗎?」

到處都是人在推搡、喊叫、揮舞帽子,電話鈴此起彼伏,幾個小職員抱著檔案盒鑽來鑽去。工作人員再沒時間搭理她,提起嗓門對群眾大喊道:「稍安勿躁!我們也正在和武漢取得聯繫!大家稍安勿躁!」

她的汗越出越多,已經把衣服都浸透了。眼見著惠民公司一時給不出答案,掉頭就走,攔下了第三輛馬車,直奔重慶最大的茶館——迎聖堂而去。

茵茵顫巍巍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席太太,你還有身孕,我看你不能這麼跑……」

「回家。」霍眉一推她,「別跟著我!」

茵茵還想往車裡鑽,她直接將帘子一拉,黑簾被風吹得往她臉上裹,捎來一股塵灰的氣味。輪子軋軋地往前,碾過水門汀馬路和泥土,碾過花瓣和積水。

她坐在密不透風的車內,身形隨著車的晃動而微微搖動,總是不倒。

到了地點,迎聖堂門口也熙熙攘攘,人群的情緒倒不像惠民公司門口那樣激烈,大多是看熱鬧的。霍眉直衝到一個剃了禿瓢的小袍哥身邊去,「小兄弟,通融一下,我找大爺有急事!」

「你有啥子急事?」

「早上不是炸沉了一艘船嗎?我家先生可能在上面。」

「啊……是挺急。」小袍哥撓了撓頭,「但你得等等,今天是陰曆五月十三,單刀會嘛!裡面在祭祀,祭完後,還有新人加入的儀式……」

「我給你們捐兩千的現金,行不行?現在讓我進去吧!我跟大爺說上幾句話!」

「太太!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霍眉抓著他的胳膊晃了晃,顫聲道:「我聽說航務管理局都不管沉船的事,因為沉的太多了,管不過來,都是哥老會在組織搜救。人命關天,小兄弟,你們是菩薩一樣的人,不會置我們老百姓於不顧啊!我先生是市院的伶人,他們院裡給政府捐了兩輛飛機,小兄弟,我求求你……」

見她膝蓋發軟,小袍哥連忙去托她,後面又跑來另一個人,拉著霍眉的胳膊把她拽起來。是個陌生姑娘,霍眉不認得,一時覺得周圍都是聲音、她卻一個字都聽不懂,周圍都是人、她卻一個人都不認得,甚至看GG牌上的字都看不懂了。世界變形、異化、扭曲,天旋地轉。

她微微喘息著盯著那姑娘,流下兩行鼻血,只用袖子擦了擦。十幾秒

過後,才聽懂她在說:「我們夫人請你過去。」

又是什麼夫人?在重慶,她不認得什麼有頭有臉的夫人。霍眉煩躁地轉過頭,想繼續去磨那小袍哥,就被那姑娘拽動,連連往後退了幾步。

「日你媽!」她大罵道,一胳膊把那姑娘捅到地上去了。那姑娘伶伶俐俐地跳起來,拍拍屁股,又橫到她面前,擰著眉毛道:「地上都是水——我褲子都濕了!」

霍眉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她臉歪過去。與此同時,一輛布加迪停到到路口,車裡人喊道:「席太太。」

霍眉轉過頭,和后座上一個女人四目相對。那女人額頭、鼻尖和嘴唇都厚實,單眼皮,兩條眉毛完全是畫上去的,淺淡的兩撇,是個看上去敦厚、轉過臉很難留下印象的中年婦女。

但是那車很貴,她認得,何炳堃有一台。不僅貴,還是限量款的。

她靠近車窗,那女人連動都不動一下,也不特意把頭彈出來跟她說話,只安安穩穩地坐著,聲音不大不小,「上車吧。你這麼跑來跑去,不如我來有效果。」

電光火石間,霍眉有一點猜出了她的身份,抿了抿嘴,迅速上了車和她在后座並排坐著。

「謝謝你,怎麼稱呼?」

「我姓申屠。」

「申屠夫人。對不起,我有眼不識泰山,你的女傭我沒認出來,我正上火呢……」

申屠真擺了擺手,「根據軍方最新消息,擊沉的是金山號。不過擊中的是船尾,當場死亡的人並不多,更多人是落水了,已經在組織沿江漁民進行救援工作了。我會立刻代表遇難者家屬上一份陳情書,要求軍事戰時服務總隊也立刻展開搜救,今天下午三點前船必能開出去。」

車內空間不大,霍眉鞠躬也鞠不得,只能雙手合十向她連連搖著,嘴裡反覆念叨一些感謝的話。

申屠真問也沒問他們家的地址,司機直接就把車開到了101的巷子口。

「這幾天下雨,別在外面東奔西跑了。」申屠真拍拍她的胳膊,「你跑也沒用。等我電話。」

剛把門關上,還沒來得及在窗外多道兩句謝,那布加迪就不歇氣兒地開走了。她在原地佇足片刻,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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