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一聲長嘆。
「小瑤,你是不是看到了。」
她握緊手機,沒說話。
沉默良久後,老爺子再開口,聲音更加沙啞了,「你看到他爸爸了吧?」
明瑤想到倒在地上的男人的狼狽模樣,心裡總有些不舒服,「嗯。」
老爺子這口氣嘆得更長,「沒見過這麼亂的家吧。」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您誇張了……」
「不誇張。」老爺子問,「他爸爸剛才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是血。」
明瑤的手頓了一下,想起剛才看到地板上的殷紅血跡,心臟抽了一下,心驚肉跳此時有了實感。
她家庭就很複雜,可這種父子見面,就大打出手的場面,她確實沒見過。
可發生在許鐫身上,她總覺得,是有苦衷的。
「他是真活該啊。」程爺爺喃喃,「打死他都是輕的。」
「您到底……什麼意思?」
這句引導試探的話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越界了。
她其實不願意,也不想去探尋其他人的家庭瑣事。
但許鐫,他不是別人。
「就是話里的意思。」程爺爺頓了一下,「我這是氣話,不能讓小鐫打死他。」
她心裡剛鬆了口氣,聽到老爺子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咬牙切齒,「我早知道他鬼心思這麼多,我就應該先打死他。」
明瑤愣了一下,這下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您別生氣——」
「我不生氣,我只是失望。」程爺爺說,「我沒想到他居然還算計自己的親兒子。」
聽他的話茬,明瑤強壓住心中的震驚。
一瞬間腦中的念頭一閃,她忽然想起她見過許鐫父親兩次。
另外一次,是在許鐫家。
他可能是在跟蹤程爺爺。
「也許有誤會。」
「不會的。」程爺爺說,「小瑤,如果你再見到他,麻煩你聯繫我,好嗎?」
她連忙答應,卻聽到對方又咳了一聲,「我年紀大了,有些事想和你說說,怕現在不說,將來就來不及說了。」
她怔了一秒,「您方便說嗎?」
「我想和你說說。」
明瑤的手指顫了一下,她有預感,這也許是他心裡最晦暗不明的地帶。
她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
—
許鐫十二年前姓程,程志聞的程。
鐫這個名字,就是程志聞給他起的。
彼時彼刻,正是許雨和程志聞感情尚可的第二年。
許鐫出生的那晚,許雨的胎心異常,緊急轉院做了剖宮產,爺爺奶奶、外祖父外祖母齊齊在醫院外等候,一邊互相安慰親家,一邊埋怨程志聞不早點把妻子轉到國際醫院,焦急萬分。
直到護士和陪產的程志聞推著許雨出來,在孩子一聲響亮的哭聲中,眾人笑了。
早產了一個月的小孩身體並不好,在保嬰箱裡待了一晚,程志聞也就盯了一晚,順便翻了一晚的字典。
清晨的時候,程言催他吃飯,他舉著字典的一頁,和程言說,孩子的名字起好了。
就叫鐫。
雕鐫始就,鐫銘於心。
不管年紀尚小的許鐫是否記得,但他出生的那天,確實很美好。
程言和程志聞說,七活八不活,叮囑程志聞一定要小心,嚇得程志聞當時就把年假請了,順道陪許雨一起休產假。
同病房的媽媽都很羨慕許雨,說她的丈夫貼心,一聽說文質彬彬的程志聞是大學老師,對他的印象就更好了。
大家都說這孩子爸媽一個是大學老師,一個是研究員,將來不上華大都浪費爸媽的基因。
這種吹捧多了,再打聽孩子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底細,許雨總會用眼神制止程志聞,自己微笑不語。
大學老師的父親,研究員母親,院士爺爺,醫生奶奶,以及開公司的外公外婆。
明瑤想,這可能就是現在不少人調侃的,一出生就能聞到母親身上名貴香水的味道,聽到教授父親爽朗的笑聲,感受到院士爺爺和醫生奶奶地帶著寵愛的撫摸,被外公外婆輕輕抱起,俯瞰公司對面的東方明珠。
很高的,甚至是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能到達的起點。
也許是陪老婆坐月子的這些天,程志聞很少見地閒了下來,和同事長輩聊了聊天,忽然冒出一個奇異的念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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