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其他人第一次抽菸時會不會也有和他一樣的心理感受。

總感覺在黑暗深處，有雙眼睛在盯著他，如芒在背, 仿佛破了這個戒之後就會墜入到更深的黑洞裡, 無法掙脫。

可是當時他實在太痛苦, 哪怕能從痛苦的情緒中短暫地逃離也是好的。

他忍著不適，從煙盒裡掏出接口圓潤整齊的一根煙，湊到藍色火焰下點燃，關上打火機的金屬蓋扣，接著捏住菸草捲紙的尾巴，湊到嘴邊。

依照自己從前觀看的經驗，小心翼翼吸了一口，濃濃的菸草瞬間竄進喉嚨，沒有任何緩衝，沖襲著他的喉管，有種蕩平一切阻礙的氣勢。

他哪裡碰過這麼刺鼻的香菸，當即被嗆得咳嗽個不停，眼眶溢出生理性眼淚，甚至有幾滴豆大的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來，給他難受得不行。

別提解憂了，池覓當時感覺自己的命也去了半條。

他想不通這麼難抽的東西究竟有什麼滋味，為什麼會那麼緊俏，有的人甚至能夠連續抽半包一包，始終處在吞雲吐霧的環境中。

或許是他剛才的方法不對，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本著實事求是，多次實驗的精神，他特地去請教了擁有抽菸習慣的同學，需要怎麼去抽，宛如做學習筆記一般，把所有的步驟都問清楚記在腦海里。

他盯著手中燃燒到一半的香菸片刻，沉吟著進行第二次嘗試。

這次他沒有盲目莽撞，完全按照同學教學的步驟，將煙吸進喉嚨，吞下去，那抹煙氣便順著喉腔進入了肺管，完成一個環節後，才從鼻孔露出去，消逝在空氣中，包裹住他的周身。

按照正確步驟，他終於也達到了吞雲吐霧的效果，不再向第一次那樣，被嗆得撕心裂肺，咳出嘶鳴音。

雖然還是覺得味道並不好聞。

但他的確感受到了長輩所說的境界，在抽菸的過程中，忘記了和夏嬋的點滴，忘記了和她因為小事爆發的爭吵，也忘記了她的不告而別，腦海中只有抽菸本身這件事而已。

解憂是真的。

可是他一停下來，那些絕望的心情又會捲土重來，侵襲著他年輕脆弱的心防，整個人被一團負面情緒包裹，看什麼都是灰色的，黯淡的，一如他陰鬱，不見天日的心情。

他貪戀遺忘的感覺，為了能夠長久留住這股感覺，他開始一根接一根，不停地重複點菸抽菸的動作，等到煙盒中最後一根煙燃燒殆盡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身邊一片煙雲籠罩，而地上也已經落了一圈堙滅的菸蒂。

天上漆黑的濃稠似乎也因為他的舉動，變得更加深邃。

從此之後，他就迷戀上了這種滋味，每當感覺等候無望時，就會抽上一根煙，來麻痹自己的思緒。

事情轉機出現在他隨機點開的一部電視劇里，恰好上演到男主角因為事業不順，又不想把自己遇到的困境告訴妻子，只能趁妻子和女兒睡覺後獨自跑到陽台去抽菸，以此來化解自己的苦悶愁緒。

彈幕上飄過幾條意思相近的評論。

在那一刻醍醐灌頂，入侵他的思緒。

那些評論在說：

【男主長得好帥，人設也很好，要是不抽菸就好了。】

【是呀，抽菸抽多了不僅對身體不好，牙齒還會變黃，試問有人對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那畫面還能好看呢？】

【化解愁緒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編劇非要寫男主抽菸呢？抽菸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就是，感覺編劇除了抽菸就寫不出別的有新意的劇情了，明明主角可以去打球，飆車，游泳，邀上三兩好友去唱歌，去做喜歡的事情，偏偏……】

【我恨男主白長了張嘴，好討厭這種把事情憋在心裡，不和家人商量解決辦法，把自己折磨成衣服明眼人都能看見遇到了困難的鬼樣子，讓家人看見了只會傷心和焦急，問又不說，唉。】

【挺心痛挺遺憾的，男主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樣子還依稀在目，當時是多麼耀眼驕傲到的少年啊，現在卻成了失意的鋸嘴葫蘆，性格反差太強烈，更讓人惋惜，希望男主還能回到從前的樣子吧。】

……

堆成小山谷的彈幕從眼前飄過，池覓的思想和身體都突然定格住，只是茫然地把菸蒂含在唇中，忘記了吮吸。

彈幕還在此起彼伏的浮現，池覓卻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任何字符，都變成雜亂無序的符號。

內心陷入一陣突然襲來的恐慌。

他冷不丁想起從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