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鍾強忍著沒有吭聲,緊咬牙關。
柳章衝過來推開江落,道:「你做什麼?」
江落道:「我說過,他再敢對我不敬,我就殺了他。」
柳章道:「你有氣,只管撒在我身上,不必遷怒旁人。」
江落道:「我可捨不得踩師父的手。」
她胡攪蠻纏,為非作歹,一門心思作踐柳鍾。柳鍾忍辱負重,吃了許多苦頭。柳章滿心愧疚。他小心翼翼,從沙土中挖出柳鐘的手,仙人掌粘在上面,刺沒入皮肉,幾乎穿透手掌,血肉模糊。柳章為他打水清洗傷口,將肉里的刺一根一根拔出來,道:「忍著點。」
柳鍾痛得抽氣。江落冷哼了聲,轉身離開。
柳章看他這幅模樣,不由道:「勾踐臥薪嘗膽,韓信能忍胯下之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為何要處處頂撞她惹她不快?」
柳鍾苦笑道:「我也不知為何。」
他說了謊。這是頭一次,他對柳章撒謊,心虛得厲害。
南荒妖王脾性古怪,殘暴狂傲,他有所耳聞。剛開始他是怕她的,一門心思避讓,免得給皇叔添麻煩。江落把他當空氣。雙方大體上相安無事。偶爾江落心情好,還會問問他柳章從前的經歷。柳鍾把自己知道的說給她聽。她高興起來,會賞賜他衣裳和糕點。
三個人同桌吃飯,仿佛其樂融融一家人。
小紅小綠都對他和柳章一樣尊敬。日子過得比之前賣糕點要舒適許多。漸漸地,柳鍾意識到這種蜜水般的日子的恐怖之處。他身負國讎家恨,竟在妖界享樂。這裡應有盡有,叫人玩物喪志。他時時警醒自己切莫沉迷其中。
很快他又察覺到,最嚴重的問題還不是這個。
柳鍾原以為,皇叔被迫委身於妖孽,受盡恥辱。應該和他一樣同仇敵愾。可事實上,他發現真相不是那樣的。妖精對柳章的態度極好,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恨不得擺個祭壇供起來。柳章冷言冷語她上趕著賠笑。她想盡辦法哄柳章開心。
兩人同起同臥,如同做了夫妻。
他們之間的隔閡,好像一層窗戶紙那麼薄。有時候江落塞一塊點心,或是夾一筷子菜,餵到柳章嘴邊。他想也沒想直接吃了。柳章寫字的時候,江落在後面玩他的頭髮,他無動於衷。江落趴在他肩頭撒嬌道:「別寫了師父,我們出去玩吧。」
柳章道:「別撞我的手,寫歪了。」
江落道:「就撞。」
柳章被煩得不行,道:「你能不能安靜會?」
江落道:「我就想師父理理我嘛。」
柳章轉過身,在她臉上畫了個王八,道:「理你了,你可以滾了。」
他可以輕易對妖王說滾,妖王絕不動怒,反而歡喜萬分。她摸了把硯台,也在柳章臉上一通亂抹。兩個人頂著滿臉墨痕打鬧,把書房弄得一團糟。
柳鍾躲在暗處收回目光,只覺驚心動魄。他像只陰溝里的老鼠,活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偷窺旁人,也生出陰暗心思。無法想像,萬一皇叔對妖精有情,甘願留在南荒娶妻生子,自己該怎麼辦。他已經一無所有,全靠皇叔的承諾活下來。
他們是要回到人間,復仇復國的。柳章如果改變主意,那麼一切就全完了。柳家完了,大梁也全完了。他這個太子會變成妖王的寵物狗。
柳章如何做,全部取決於良心。他在妖王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留下來,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回到大梁,匡扶太子,頂多繼續做楚王。
二者的利益得失相差巨大。
秦家已經全面掌控長安,不日將扶持新帝登基。木已成舟,柳鍾一個廢太子,還能挽回局面嗎?他除了正統的名號,一無所有。柳章憑什麼支持他呢?
柳鍾知道,自己不該惡意揣測皇叔。如果沒有皇叔,他早就死了。可事到如今,他不再天真,有些事情不得不反過來想。
仔細計較起來,他與柳章其實並不熟。柳章本就是邊緣王爺,常年不在宮中。太子久居東宮,兩人是一兩年見一回面的交情。又因秦愫之事,有些尷尬。後來柳章起復,才漸漸熟悉。他和柳章的關係比傅溶差遠了。
柳章救助他或是為惻隱之心或是為江山社稷。
拋開那層身份,又憑什麼為他赴湯蹈火呢。沒有太子身份,他什麼也不是。沒有他,柳章可以過得很好。沒有柳章,他將掉入十八層地獄。
柳章本是修道之人,皇家身份對他來說不是助益而是束縛。他母妃身份低微,死後都沒能葬在皇陵。太后又對他那般輕慢疏忽,連皇帝也不喜歡他的脾氣。他幼年在宮中受盡排擠打壓,吃盡了苦頭,對柳家能有幾分情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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