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手就要送客,李公公便上前要扶她,卻被白雲起掃了手,她朝李公公搖頭以示歉意,看著皇帝的背影又道:「皇上何不聽聽我這婦道人家的話,既然臣婦敢冒著皇上降罪的風險進言,必定是對此事有所見解。」
「哦?」皇帝終於轉身,他手中還拿著奏摺和硃批,聞言便把銳利的目光架在了她身上,「那你便說,讓朕看看是什麼原由讓你有這般的膽子敢參與朝政之事。」
「皇上,臣婦之所以認為和親之事不妥,一則是因為公主身份高貴,柔然只是大啟的屬國,本應為大啟效力,若這次趁著其他部落來犯之危求娶到了公主,難免其他屬國見了會有學步之心,再被差遣便會推三阻四,也要重金、甚至要公主才肯出力。如此一來,大啟國主之位便名存實亡了。」
「二則,臣婦以為,此次來犯的草原部落是猜測大啟在對抗匈奴之時損傷到了國之根本,才敢蠢蠢欲動試探邊境城防。若與柔然和親結盟發兵共同抗敵,豈不是坐實了他們的猜測?若其餘部落被煽動一擁而上,邊境才是真的岌岌可危。臣婦以為蟻多咬死象這個道理,皇上不會不懂。」
「三則,臣婦以為,此次是個極好的機會。若大啟能將來犯之敵狠狠擊退,便能立威。往後再有想侵犯邊境之人也得掂量兩下自己是否有那個實力承受大啟的怒火。」
白雲起將這三點一一道明,言辭有理有據,條理清晰,不卑不亢,隱隱顯露謀士風采。
皇帝聽了沉思,許久才道:「沒想到你一柔弱女子看事竟如此激進。這三點好是好,可你未曾想過我朝兵力是否能擔當得起此次抗敵,若是敗了又該如何?再則,征戰雖能立威,但勞民傷財。何況大啟上一場戰事結束不過一年,百姓生息尚未恢復,若貿然發兵只怕惹得民生哀怨。」
「皇上為國民考慮周到,但皇上可曾想過邊境屢次遭受草原騎兵騷擾的百姓?他們久居於邊境,與來犯之敵早有不共戴天之仇。且上次
抗擊匈奴,不止邊境之民踴躍參加,我朝大江南北的好兒郎皆投軍報國,想來他們不僅為同胞損傷之事憂憤,也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白雲起頭一次在下蹲行大禮的時候直視皇帝,又言:「如此一來人力便有了,若財力有缺,臣婦願獻上全身家當以作支持。若還不夠,臣婦母家是江南富商,雖不曾富以敵國,但經商數載多少有些底蘊。若皇上需要,臣婦願為皇上分憂。」
皇帝神色複雜,半響冷哼一聲:「大啟還沒窮到需要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步。」
「你倒是敞亮。」
白雲起不卑不亢:「臣婦不是敞亮,只是懂得取捨之道。」
「懂得取捨?」皇帝神色又沉,「那派公主和親又未嘗不是朕的取捨之道?」
她搖頭反對:「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再賺便是,可若家人沒了,怎麼賺得回來?便是千金萬金也難抵。」
「臣婦心疼公主,可也知道最捨不得公主的便是皇上。為人父豈有不愛子?想必皇上夾在國與親子之間也難捨難斷。」
這話說到了皇帝痛楚,他微微閉眼,眼下是深深的青黑之色,半響才嘶啞道:「都知道朕捨不得,可朕又有何辦法?諸多大臣、王宮將候都紛紛上書請求朕應允了公主和親一事……」
白雲起聞言神色一冷,寒聲道:「這些人是刀子沒刮在自個身上不知痛楚。若他們執意如此,皇上不若選其中一身份貴重之人送往柔然以為質子,等兩國聯盟穩固、擊退敵軍時再風光迎回。我想,這些大人既然如此為國著想,應是願意以身作則的。」
不得不說,這是個損招,皇帝聽了心裡是極為舒暢,恨不得就用這個辦法做了,讓這些人也體會體會自己的難處。
可他不能。
白雲起也知道這個提議根本不可能被採用,說出來也只是出出氣罷了。
御書房內氣氛緩和了些許,白雲起見皇帝不像剛才那樣冷然嚴肅便趁機又道:「不光是臣婦捨不得公主,將軍與大哥同樣如此。」
「他們?」猝不及防被提到了兩個兒子,皇帝恍惚了一下,再看眼前那人時呼吸突然一窒,急忙追問:「今日昭兒和太子怎不曾來覲見?」這樣的大事,若那兩人在,不會讓她一人來勸說。
白雲起無語,只是看著這位一國之主,這位人父。
皇帝臉色一白,忍不住後退幾步,直至撐住御桌才勉強止住,手指顫抖:「他們……」
他似乎不敢置信極了,畢竟兩個孩子從來都聽話,未曾有逾矩的舉動。
白雲起乾脆點頭,坐實了皇帝的猜測:「是,將軍此時應已至邊境,柔然大王子也已離京,若路途順利,怕是已經離開大啟國境,回到柔然了。」
「你們,你們怎麼敢!」皇帝怒吼一聲,震得御書房外候著的李公公渾身一抖,汗如雨下。
他的小徒弟顫顫巍巍地遞來手帕:「師父,皇上發怒了……」
李公公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捂住耳朵,什麼也別聽!」
小徒弟乖乖照做,可身體還是抖著。李公公亦然,按照往常,他早就請旨進去了,但今日……李公公狠狠閉眼,只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他的袖子裡還藏著皇后懿旨。
御書房內,皇帝悵然若失地倒在龍椅上,全身倚靠龍椅支撐恍若無力:「這可是欺君之罪,你們怎麼敢的啊……」
白雲起趁皇帝失神悄悄動了動手腳,換了個姿勢繼續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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