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對於百姓來講,「蛇妖作亂」好過南夷人來犯,畢竟莞蒻嶺與南夷只一沼一山之隔,有關「煉人為蠱」的傳言,在這附近經久不衰,誰家的孩子若是不聽話到處亂跑,便會有大人翻出來講,效果不亞於被惡鬼鎖魂。
「對。所以你們不用怕,事情很快會解決。」
「那就好那就好!拜託仙君了!」阿虎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還抱拳要拜一拜他。
洛予念忙扶住他,又替他撿回拐杖。
瞄到他後院竈台上剩的半碗稀粥和不知放了多久的醬菜,再看他一身慘狀,洛予念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阿虎兄,你這腿怕是十天半個月都好不全,附近可有親朋好友來照應你幾日?」
「沒,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而且,我這身子骨皮實,等過幾天能走了,就去把虎骨虎皮賣掉,這虎是被我拿矛捅了眼睛和喉嚨死的,毛皮沒破,能賺不少錢呢。」
看他這一副知足長樂的模樣,洛予念略有些自責,他沉吟片刻道:「阿虎兄,我剛好要去海桐鎮,可以替你去藥鋪把虎骨賣掉,晚些時候再給你把錢送回來。」
阿虎一怔:「這,這太勞煩仙君了,我哪裡好意思……」
「沒關係。我原本就要去醫館,只是順路而已。方才是我唐突了阿虎兄,就算是賠禮了。」
阿虎想了想,沖他抱拳頓首:「那,就多謝仙君了。」
他拄著拐,艱難地挪到柜子旁,將裝有斧頭砍刀的竹背簍清空,要去後院裝起虎骨。
「我來吧。」洛予念默默凝神,手指一挑,虎骨便紛紛落入背簍中。
看洛予念祭起劍,緩緩上升,漸漸遠去,男人丟掉了拐杖,那隻懸空的腳穩穩踩回地面,臉上憨厚的笑容也隨之消失,漸漸陰沉。
他身形晃了晃,捂住左肩,強撐著走回屋子裡,跌坐在床邊,有氣無力道了一句:「公子,他走了。」
屋角的木箱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緊接著,箱蓋從裡頭被頂開,一襲竹綠衣袍站起。
春曇瞥了一眼門外,確信無人,才緩緩從箱中邁出,拎出藥箱,以及一隻沉重的笥篋放在床邊。那笥篋裡間或發出碰撞聲與幾不可聞的嗡鳴。
「下頭都收拾乾淨了?」阿虎氣息沉重,起身時面露痛苦之色,「事不宜遲,我馬上……」
春曇蹙眉,將他一把按回去,掀開他的粗布衣。
他手肘處覆的厚紗布如今已被浸得黏糊糊,春曇先往他口中丟了一顆丹丸才上手去揭。
尚未處理完的傷口漸漸暴露出來,斷口處骨肉盡露,儼然是新傷,這條手臂是被活活斬斷的,邊緣還帶著一圈淡淡的焦黑,與這處傷相較,腿上那撕裂反倒不夠看。
春曇暗嘆,幸好三日前在赤沼附近遇上了那隻餓急的虎,不然方才這一關怕是都過不去。
甫一拔下阿虎肩窩與上臂的銀針,濃濁的液體便混著少量鮮血滲出,不斷往地上滴落。
「嘶……」他痛得打抖。
春曇望著慘不忍睹的斷口不禁連連嘆氣,好好的半條胳膊,就這麼沒了。
「公子,昨夜是我見到滄沄那身衣裳昏了頭,忍不住托大跟他動了手。」他逞強笑笑,「誰想到那雷竟那麼厲害,我實在躲不及,手臂定然是保不住了,強留也是一路爛到命都沒,長痛不如短痛。」
春曇依舊眉頭緊蹙,從藥箱裡取出個竹筒,拔了塞子就往他傷口周遭倒下去。
一把米粒大的灰白小蟲蠕動著吸附到傷口上,尋到腐肉處,開始緩緩啃食。
「銀飛魚?」阿虎的語氣有些心疼,「多謝公子,這寶貝不好養吧,其實不必給我這麼多……」
春曇不作理會,執意將整隻竹筒塞給他,又抓起桌邊剛分裝成幾份的金瘡藥包,提醒他按時換藥。
「我知道。公子你別管我了,快些回去吧。」阿虎費力地穿好衣服,「你輕功再好也比不了他御劍。他此去海桐鎮,必定會發現端倪,再回莞蒻嶺來尋我。到時他找不到我,又發現你行蹤不明,怕是會生疑。我看他不是個省油的燈……」說到此處,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頓,「他頭上那頂箬笠……保險起見,公子還是……」
春曇淡淡睨了他一眼。
「公子自己做主。我只是有些擔心,畢竟他修為不低。」阿虎自知失言,小心翼翼用單肩背起一旁的笥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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