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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溫栩站在半身鏡前,抬手抹去上面的水蒸氣,冷眼端量著鏡子中對他來說即熟悉又陌生的臉,今天的狀態並不夠完美,神態略顯羸弱的病態。

但他不可否認,這張臉真是得天獨厚,足夠輕鬆地騙得很多人的信任。

可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故作善良、故作溫柔、故作能夠坦然地面對一切,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自己的一切他都無法忍受。他的虛偽噁心、生活在那個家噁心、跟人打交道噁心、活著也噁心,他的一切都那麼令人作嘔。

他挫敗地垂下腦袋,甚至連自我厭棄這點他都無法控制。

噁心、噁心、噁心。

溫栩感覺胃裡一陣翻攪,他痛苦地彎下腰,攥緊了手,指甲死死掐進肉里。他忍住想要打碎這面鏡子的衝動,有多少次他站在鏡子前幻想,打碎它,再用它鋒利的碎片割破大動脈,任由血液飛濺到浴室的每個角落。

好像只有這樣,一切才順暢了、解放了、自由了。

一想到這,他的靈魂高聲歌頌,激動到震顫。

飄飄欲仙、心跳加速。

好爽。

可他自己不知道,每次他這麼幻想時,都有些神智不清。

這次也一樣,就這樣頭暈目眩地腦海里閃過許多片段。突然間——他清醒了,猛地抬起頭,微微啟唇,抬起手,食指輕輕碰了下那顆虎牙。

他的情緒總是轉變得十分的快。

他很勉為其難地對著鏡子展露出一個笑容,神態略顯詭異,短暫的笑容消失。他面無表情地想,這樣笑起來,完整的露出這顆牙,一點也不好看。

溫栩失神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感到十分困擾地蹙了蹙眉頭,今天好像徹底被他注意到了。

以前總有人圍著他說,這顆牙醜死了,每個人都說丑,大概,是真的很醜吧。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越看越不順眼,從小對著鏡子練習,怎麼樣說話、微笑才能讓那顆牙不那麼引人注意。

可是,他好像失敗了,還被顧延青看見了。溫栩很懊惱,別人就算了,為什麼偏偏是他。

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犯這樣的錯誤。

第14章

溫栩從浴室出來後吃了藥,重新躺回床上。他蓋著薄被,側躺在床上,一閉上眼,腦袋裡止不住的嗡鳴聲與幾乎穿透胸膛的心跳聲,不停地在他的身體裡迴響。

有一瞬間,體內動盪的魂魄在掙扎著要脫離、衝破身體,拼命撕裂出另一個他來。

他閉眼,細細回想著顧延青對他說過的話,就像被餵了口洋槐蜜,心裡甜絲絲的,不再那麼難以入眠。

他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差,大多數時候只能藉助安眠藥。但依賴安眠藥解決長期的失眠問題,它所帶來的副作用也是無可避免的。

睡眠質量很差的時候,他往往會跌落進惡劣荒誕的夢境中,是幸福與不幸糅雜的發腥爛臭的童年時期,是糟糕透頂的血淋淋潰爛的初高中時期,記憶像魔爪,控制著他。

這是他平常想都不想、提都不提的過去時光。

但今天比較幸運,這些都沒夢見,他猜測,可能是見到了顧延青的緣故。

海馬體是大腦中與記憶功能密切相關的區域,海馬體的萎縮會導致記憶力減退,回憶和再認困難。他有的時候會經常記不起來過去的事,只能靠偶爾的噩夢回憶一二件。

比如,今天,他再一次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顧延青的場景。

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音樂會。

關於日期,他記得非常清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可是那一天具體發生了什麼,在他的記憶里已經差不多模糊了。

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像一張老照片,鏡頭只聚焦於中心位的一人,其他的一切都被虛化。

零碎的記憶片段,像被打碎的酒瓶,無法拼湊。

二十五日,晚十一點鐘,他在後台和其他部門成員在包裝聖誕節的紅蘋果禮盒、他拿著一把水果刀獨自站在樓梯拐角、顧延青在台上獨奏《Una Mattina》、手腕突然間很痛很痛、血液像驚慌的蠕蟲順著他青色的經脈往下滾落,堆了一地、醫務人員看到他的手腕忍不住發出的驚呼聲……

那一天,是他去年一整年最深刻的一天。

因為那天之後,他第一次去看了心理醫生。

他也是從那天,開始吃藥。

那道醜陋不堪的難以祛除的疤痕至今還橫亘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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