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走到單無綺身邊:「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人類第一基地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單無綺答。
「在野外遊蕩時,我腦袋裡只有一個執念:回家。」單無綺深吸一口氣,「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將回到伊甸園,我是遺落塵地的亞當和夏娃。」
尤娜沉默。
單無綺提出另一個問題:「基地建成多少年了?」
「325年。」
「325年,人類像家畜一樣,被這面高牆困住了325年。」單無綺搖頭。
她再次看向街道盡頭,小男孩早已跑得不見蹤影了。
「外城的每一個人都在挨餓,但在內城,我甚至看不到一張飢瘦的臉龐。」單無綺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劃分內外城,將公民分為六等,首長這麼做,難道只為了所謂的團結、友愛、勤勞、共榮?」
尤娜沒有立刻接話。
良久,她道:「一開始,內城和外城不是這樣的。」
「在你被流放前,雖然有內外城之分,雖然公民有六等,但這隻關乎籍貫,每個人心裡都清楚,我們是平等的,我們的汗水都為基地而流,我們是光榮的勞動者。」
尤娜唏噓道,「那個時候,我們還會親切地稱呼首長:老大哥。」
單無綺安靜地看著尤娜。
「但一切都變了,在三年之前。」尤娜輕聲說,「你的流放仿佛一個信號,在那之後,四部徹底成為了首長的鷹犬。」
「一開始,只是發行建議書。」
「每一位公民的家裡,都有一本《基地手冊》。封面上,以首長為原型的老大哥安靜地注視著你,首長的擁躉將它視為聖經,基地三度為之紙貴。」
「但之後,首長頒布了九條禁令。」
「禁止個人擁有武器;禁止傳播異端思想;禁止組織集會;禁止擁有私人財產;禁止個人自由遷徙;禁止批評政府;禁止任何形式的藝術創作或文化表達;禁止個人選擇職業或教育路徑;禁止個人信仰或實踐任何宗教。」
單無綺垂眸。
她輕聲道:「基地,在塑造愚民。」
「團結、友愛、勤勞、共榮——這是三年來,基地烙刻在公民腦中的真理。」尤娜笑了聲,「但民智可疏不可堵,他們滿以為塑造了理想的神國,殊不知,一切只等一根導火索。」
單無綺沉默。
她突然有了不妙的預感。
「三年裡,基地瘋了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人,赫勒瓦爾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尤娜終於挑明話題,「你因莫須有的罪名,被首長親手流放,你是第一個品嘗苦果的人,你在那些人心中,是等同於神明的受枷者。」
尤娜灼灼地盯著單無綺:「你打算如何回應他們的期許?」
單無綺看著尤娜。
出發前,尤娜匆匆套上了制服。
這是四部黨員的標配,但她並未穿戴齊整。
她僅僅將制服披在肩上,內里仍是那套漆黑的裝束。
「我有和你說過嗎?你很像一隻告死鳥。」單無綺說,「你的話落在我耳中,仿佛在向我通報死訊。」
尤娜冷哼:「你無權批判我的穿衣自由。」
「我的惡意不會向女孩子發泄。」單無綺笑道,「就算你把頭髮染成綠的,穿著七彩羽衣在大街上跳求偶舞,我也只會為你鼓掌。」
尤娜安靜了一瞬。
「人類總是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單無綺說,「別把我想得太偉大,他們的期許是他們的事,我的行事準則不會動搖半分。」
尤娜固執地盯著單無綺:「你明明和梅司長大吵了一架。」
「偷聽牆角可不是好習慣。」
「梅司長從不和人吵架,他只會一槍崩了對方。你們到底吵了什麼?」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單無綺凝視尤娜的黑眸。
她在那雙黑眸里看到了彷徨的神色。
剝開鋒芒畢露的表相,尤娜仿佛一隻跌落巢穴的雛鳥。
「你在擔心什麼?尤娜。」單無綺問,「難道……你在擔心我?」
尤娜沒有回話。
「我並非不知道我的處境,禁閉室的三天裡,即使經受了流水般的拷問,我也能有片刻喘息。」
單無綺抬頭望天,「那三天,我想了許多。」
「我知道這裡並非樂土,而且我的身份並不清白,我有太多秘密了,致命的是,這些秘密連我本人都不知曉。」單無綺的語氣很平靜,「我仿佛時刻走在萬丈深淵的邊緣,稍有不慎就會失足跌落,結局比粉身碎骨還悽慘百倍。」
「但是沒關係,尤娜。」
「我一直相信,直覺不會騙人。如果基地不值得我回來,我的大腦不會告訴我:回家。」
尤娜閉眼:「把性命託付給第六感,你可真夠蠢的。」
「也許吧。」單無綺聳肩,「但人就是這麼矛盾,我其實是一個挺現實的人。」
尤娜半晌沒開口。
鐵平康在二人不遠處停下,手裡捧著一個骨灰罐。
單無綺和尤娜擦身而過,向鐵平康走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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