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阮真莎是引誘單無綺上鉤的誘餌,單無綺也不介意咬上一口。
阮真莎和單無綺一前一後,前者提燈,後者舉槍。
月光撒在二人身上,竟然比阮真莎手中的提燈還要明亮。
「您為何一直對我舉槍呢?」阮真莎突然問道。
阮真莎的聲音非常輕柔,帶著波瀾不驚的平靜。
在單無綺看來,阮真莎缺乏一種活人的生氣,比起會說會笑的阮禾,阮真莎像一尊蒙著輕紗的聖母像,美麗、縹緲、遙遠。
阮真莎漆黑的長裙,更是加重了這一觀感。
「因為你是一個異種。」單無綺回答了阮真莎的問題。
單無綺不知道阮真莎在閒聊還是在套話,腦中殘留的記憶,不足以讓她進行系統的判斷。
很多時候,單無綺只能把一切交給直覺。
「……」阮真莎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而後,這位女士捏緊冰涼細長的燈柄,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您為何不直接對我開槍呢?」阮真莎問道。
「如果我正面回答你這個問題,會顯得我屁股很歪。」單無綺的嘴皮子很快,這一刻,她伶牙俐齒的模樣非常像梅,「你要知道,我是官方認證的異種,無論我開槍與否,我的動機都很容易被曲解。」
阮真莎低聲道:「我並無此意。」
「你是阮禾的母親,能教養出這樣優秀的女兒,我決定短暫地相信你的為人。」單無綺道,「我對你舉槍,是因為你是個異種,而我是團結部的黨員;我不對你開槍,是因為抓住你做壞事前,我們仍是同胞。」
阮真莎笑著呼出一口氣。
「真好。」她道,「即使您忘記了一切,但您還是單副官。」
此後,阮真莎沒有再開口。
在阮真莎的帶領下,單無綺來到了走廊盡頭。
走廊盡頭有一個房間,房門落著鎖。
阮真莎用隨身攜帶的鑰匙開了鎖,轉動鑰匙時,她擰了好幾下,明顯很久沒有打開過。
阮真莎打開房間。
單無綺盯著房間地面的某塊地磚。
「那塊磚的顏色不對。」單無綺道。
「那塊磚下是地道入口,它通往我們秘密集會的地方。」阮真莎面容平靜地扔出驚天大雷。
秘密集會。
一個組織。
「你們不知道九條禁令嗎?」單無綺微微閉眼。
「九條禁令只是首長管理基地的手段,而非目的。」阮真莎的語氣依然溫和,「鐵血手腕下,羊群為了生存會暫時屈服於牧鞭,但揮鞭子的人總會忘記,即使羊群被馴服,頭上仍有一對鋒利的角。」
外城真的開始失控了。
單無綺安靜地想道。
阮真莎掀開了那塊地磚,一個黑漆漆的通道出現在單無綺眼前。
阮真莎提著那盞提燈:「要跟來看看麼?」
阮真莎走進地道。
單無綺摸了摸頸上的拘束器。
她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最終跟了上去。
地道明顯由人工挖掘,兩側的土壁十分粗糙。
阮真莎和單無綺依然一前一後。
但這一次,單無綺沒有舉槍。
「您之前和我提起九條禁令。」向地道深處行走的過程中,阮真莎再一次開口了,「您認為它合理嗎?」
「又一個讓我歪屁股的問題。」單無綺答。
阮真莎低低地笑了一聲。
「抱歉,我不擅長交流,這是敏感的話題,而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旁人提起這些了。」阮真莎手中的提燈微微搖曳,「讓我想一想,和陌生人展開一場友好而不失深度的談話,應該以什麼話題開頭呢?也許我該問候您: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我沒太關心,總之,沒下雨的天氣都是好天氣。」單無綺死魚眼,「順帶一提,今天是我回來的六天裡,過得最累的一天。」
「抱歉。」阮真莎道。
二人沉默了一陣。
「……九條禁令就是坨狗屎。」單無綺終於受不了這種氛圍,主動拾起上一個話題,「你要舉報就舉報吧,反正我在首長面前也是這麼說的。」
「極具個人情緒的評價。」阮真莎道,「但它具體有多『狗屎』,您有想過嗎?」
「別學我說髒話。」單無綺道。
「抱歉。」阮真莎道,「但身處外城,說下流話是融入當地文化的一種手段。」
單無綺的眼皮抬了抬。
她問:「你不是外城人?」
「我是跟隨我的丈夫來到外城的。」阮真莎笑了笑,「他已經死了。」
「……節哀。」
「他為自己的理想而死,我並不為他感到哀傷。」阮真莎道,「說回之前的話題吧——九條禁令,它幾乎成為首長的代表性政令,它將公民限制在一個描著死線的框裡,讓公民連轉圜的餘裕都沒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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