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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咽下了那個不合時宜的稱呼:「您的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單無綺搖頭,「我們回去吧。」

二人沿地道折返。

從地道口出來後,阮真莎再次向單無綺行禮。

「這件事,請您不要告訴小禾。」月上中天,明亮的月光照在阮真莎臉上,仿佛透明一般,「因為我們這對不稱職的父母,她從內城搬到外城,吃了不少苦。如今,她已經考進了團結部,就讓她在四部的庇護下,平安地度過這一生吧。」

單無綺摸了摸心口。

左心口袋裡,孢子抱著鐵勳章睡著了。

「我不會說的。」單無綺道,「但阮禾心思細膩,如果她發現了,你打算怎麼辦?」

阮真莎垂首。

她撫摸手背,感受手套下分明的鱗片:「我的異化程度越來越高了,等她發現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是一個異種。」

單無綺凝視阮真莎的眼睛:「你的人類意識還很完整。」

「終有一天,我的意識會融入集群意識,軀體的異化,不過是最微小的一個代價。」阮真莎低聲道,「真到了那一天,四部之中,團結部負責擊殺異種——小禾的槍口,也許會對準我呢。」

「執行司才負責這個,阮禾在調查司,是去牆外幹活兒的。」

「我是鐵勳章的擁有者,還是前核心黨員。」阮真莎輕輕閉眼。

單無綺頓了一下。

她想起了赫勒瓦爾。

因為赫勒瓦爾的特殊身份,稽查司的鐵平康,同時申請了執行司和調查司的支援。

阮真莎預想的情景,的確有可能發生。

「你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嗎?」單無綺問。

阮真莎點頭。

「這話我可能不該說,但阮禾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生死大事,子女應該悉知。」

單無綺的聲音變得很輕,「從牆外回來後,我和梅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趟上行的電梯裡。他用玩笑的語氣告訴我,我流放那天,他被封鎖了消息,當他飛跑到城牆上時,我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

阮真莎的臉龐遮掩在細格黑紗後。

「如果我沒有回來,這就是他和我的最後告別。」單無綺盯著阮真莎面紗下微微變化的表情,認真地勸說道,「你的決定我無權置喙,但我和梅的經歷,你可以參考一下。」

阮真莎陷入沉默。

良久,她輕聲道:「我會好好想一想的。」

單無綺擺擺手,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

她揣著孢子和鐵勳章,走在空曠的走廊上。

月光撒下,仿佛碎銀滿地。

「你為什麼要和阮真莎說這些?」零的聲音在單無綺耳邊響起。

零記住了阮真莎的名字。

單無綺心頭一怔。

她抬起手,指尖懸在半空。

最終,她沒有觸碰左心口袋,只是隔空摸了摸。

「零,自從回到牆內,我的耳邊充斥著嘈雜的聲音。」單無綺看向窗外,「比如牆內和牆外,比如人類和異種,比如永夜和黎明。」

夜色如墨。

孢子睡了。

眾生都睡了。

「在這個殘忍的世界,生存是第一要義。」單無綺路過一個個房間,透過小窗口,她看到每個人都睡得很熟,「但一切塵埃落定後,總有人永遠地活在噩夢裡。」

「他的大義沒有殺死他,他的理想沒有殺死他。」

「殺死他的,是那些被忽視,被雪藏,被犧牲的微小存在——他個人的感情。」

「和宏大的命題相比,個人的感情顯得微不足道,但人生的考卷上不是只有選擇題,我們並非每時每刻都站在岔路口上,必須叉掉這個,才能勾選那個。」

「但人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人為何會追悔莫及?因為錯過錯過,不在於錯了,而在於過了。」單無綺有點傷春悲秋,今時今夜,她難得細膩了一回,「她們畢竟是母女,有些話,能說開還是說開吧。」

零哼了一聲,沒有反駁。

但單無綺徹底睡不著了。

她離開福利院,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行走。

所有的道路,都會通向外城大廣場。

當單無綺停下腳步時,她已經站在了警戒線外。

白天的慘案仍未收尾,單無綺聞到了殘留鮮血的味道。

單無綺左顧右盼。

見無人值守,她手臂一抬,掀起警戒線鑽了過去。

第33章 下馬威

大廣場位於外城中心,廣場中央,豎立著一座巨大的雕像。

地面上,還有一些未洗淨的鮮血,和異種死亡後殘留的膿液。

單無綺的藍瞳在夜色中隱隱發亮。

她就著月光,繞過污痕,向中央的雕像走去。

雕像是一座人像,男性,通體青銅色,一眼看去巍峨而沉靜。半長凌亂的頭髮散在肩上,面龐被蜷曲的額發和潦草的鬍子遮蓋,身上穿著一件襤褸的破披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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