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玉沒有伸手攔他,只輕聲道:「江鶴沒有死。你就不好奇她去哪了麼?」
這話如同一記耳光,刮在魏春羽面上,力道之大引得嗡鳴驟起,教他幾乎聽不清話的內容:「什麼意思?」他的面色猛地白了,「你說等我的那個人......是我母親?」
裴懷玉避而不答,由著他泛白的指甲掐破了自己腕間的血肉:「你見了自然就知道了。」
急促的呼吸在耗損了太多氣力後平息下來,魏春羽蹙眉,也察覺了什麼,略歪過頭打量他:「給我留信的是我母親,你為什麼比我還想進去?別再說什麼你母親我母親的託付,同我說一回真話。」
裴懷玉心裡道:我又何曾欺騙於你,不過是你不信,而真相也教人難以相信罷。
「你知道我沒幾年活頭了,」裴懷玉抿了抿唇,待觸及魏春羽略一失神的眼睛時,接著道,「如果蠱蟲解了,我還能有一線生機。而解蠱之法,就在前方。沒有你,我去不了。」
「是真的?」
「不曾騙你。」
「那我將鑰匙給你,你自己去吧。」魏春羽說著便將鑰匙遞給他,但卻忽覺足下震動,還未來得及問出何事發生,就聽見熟悉的轟隆聲——竟是又有滾石墜落!
他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被裴懷玉拽著拖到了一條與杜居仲選擇相反的路。
一腳踏入,他記起「生死門」的說法,待要退回,卻見得那寬於岔路口徑的巨石已在身後,只得硬著頭髮由裴懷玉拉著走。
又深入十數步,再回首,那滾石果真被擋在生死門處,一寸也不能移。
魏春羽原本還想,若是進入門中,發現危險,沿原路返回不就能逃出生天了麼?但這巨石一落,便堵死了他的僥倖念頭。
「這到底是生門......還是死門?」石道內更顯狹窄,魏春羽因著手被身旁人拘著,不得不靠在裴懷玉身上。
那股熟悉的藥的苦味又往他鼻子裡竄,他在恨裴懷玉將他拽入局中的這一刻,心裡仍不自覺地因著氣味親近他。
見裴懷玉不應聲,他微微垂了眼睛:「杜歡應該出去了罷?如果你早些聽我的,我們現在也不會上這個生死賭桌。」
雖知已經無用,還是忍不住埋怨:「你為了那毒蟲要進這兒,又何必扯上我?」他的性命遠不止三年,卻被身邊這個人拉了進來,縱然有些淡薄情誼,但也沒到要陪他送死的地步。
裴懷玉知曉自己的性子,也知道此刻魏春羽當恨極了他,他不願去看魏春羽的眼睛,他只想快些將他帶去應去之地,而後迅速地了結這一切——包括他心裡酸澀的情感,那是愧疚,也夾雜著憐惜和別的什麼。
「是生門。」裴懷玉聽見自己打斷了身邊人的喋喋不休,「這是生門。」
「你如何知道——那杜居仲去時你怎麼不說?」
魏春羽咬著嘴唇,眼裡泛起些熱意:「你總是這樣,你從沒拿別人當過人!就連我——你又拿我當了什麼,不過是為你解蠱的物件罷?」
怎會?
裴懷玉下意識就要否認,卻又被前路的暗沉壓進了沉默的沼澤。
「小聲些,前頭有人。」裴懷玉偏過臉去,一雙琉璃似的眼睛裡帶著些不自知的垂憐。
黢黑的石道彎彎折折,但在十步開外的右側旁窟,卻有隱約人聲與光亮。
魏春羽只得按下心中混雜的委屈與怒意,也放輕了呼吸,跟在裴懷玉後面,任由裴懷玉吸飽了濕氣的綢衣擦過自己的手——很結實的觸感,像一面窺不清樣式的旌旗。
......
幾番落腳,旁窟內的情形顯露在眼前——在一個同門檻一般高的洞口裡,是一間石室,裡頭停著一口漆黑的石棺,而有兩男兩女圍著它。
最前頭的女子將厚重的頭髮分成七八股細長的編辮,上頭還綴著金玉雕鏤的小蝴蝶,其眼眸狹長,看人時總斜著眼,更顯出頤指氣使的意味來,渾然一副被慣壞的大小姐姿態。
另三人均是樸素打扮,兩個壯年各著了玄、青色布衣,面容平淡;而那另一個姑娘套著件白得發光的外衫,本十分平常,只是她半邊面頰坑坑窪窪,布滿黑紅疤痕,也未用面紗或旁的遮掩,大剌剌將那可怖示人,駭人面目渾似一女鬼。
那大小姐橫眼道:「青桑,玄梧——你們倒是合力把棺蓋抬開呀?難道阿嫪把病染給你們了,教你們也病得快死了沒力麼?哼,我們吳家可不是普濟堂,哪有養著你們吃乾飯的好事兒?在你們那,竟然連我的話也不管用麼?」
年紀稍小些的玄梧皺著眉,一雙狐狸眼裡沒了半分柔和氣質:「外頭的機關都那樣複雜,更別說這棺里。您好奇,您想看,但也得顧惜性命啊!要不是您什麼都要看,我們又怎麼會掉進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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