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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生動鮮活的畫面。

一片柔軟潔白的梨花瓣,沿風打旋,貼著湯老爺的面孔落下了。

有一瞬間,魏春羽幻視他青年的面具轟然碎裂,露出底下的中年面目。他說不清,但忍不住探究地問:「他們在說什麼?」

裴懷玉懶散地靠在身後的樹上,任由樹皮的紋路穿過春衣,烙在他皮膚的記憶里。

但饒是一副旁觀姿態的他,聞言也忍不住朝湯老爺投去一眼。

「已經過了二十二年了,」湯老爺微微搖頭,暮年衰頹的氣息,自那具裹著他的年輕皮囊下泄出幾絲,「或許我在問她為什麼要訛人,又或者在問酒坊老人的事——哈,我也成老人了,我也記不清了。」

在注視以外的地方,青年問她:「這酒是怎麼釀的,你知道麼?」

崔頌頌被酒氣熏紅了臉,聞言分出絲清明來,朝他挑眉道:「怎麼,你要搶生意?」

一點小桂花趴在壇沿,青年忍著伸手捻起它的衝動,歪過頭一本正經道:「你這樣一說,也不是不行。但我更想知道,這樣比過那些金尊玉貴的酒的東西,有什麼神奇之處。」

「金尊玉貴?什麼酒用你這樣說?」

「自是連進那門,都得先收上筆『門檻費』的假酒。」湯磬舟恨恨道,垂眼見崔頌頌已經枕臂閉目,一時急得去推她——「崔郎、崔郎——莫睡——」

「我曉得,春寒料峭——要著涼。」崔頌頌勉力睜開一線眼睛,學他拖長語調說話。

不料湯磬舟將那頭搖了兩三回,頓了下,又搖了五六回,似好不容易將那莫須有的蚊蟲趕走了,才定定瞧著她,一字一頓道:「非也!要先告訴我——」

話音高高懸在空中,往後卻無接續,崔頌頌奇怪地「嗯」了聲,卻模模糊糊看到青年也栽倒在酒罈旁了。

一個要入朝堂的書生,一個要陷進烏糟的娼女。

不。

午後的陽光轉過身,吃力地將他們籠進同一束光。

是湯磬舟和崔頌頌。

沒有前綴,沒有後來恩怨。

梨樹邊沉默的男子系了面巾,走近酒坊時又住了腳。

魏春羽疑惑地喚他:「湯老爺?這是怎麼了?」

二十二年後的湯磬舟輕快地笑了笑,想起旁人看不見,嘴角又墜落下去。

他若無其事道:「忽然想喝酒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湯家宅活人扮鬼(七) 拼……

「我二十三歲結識崔頌頌, 二十五歲同家裡鬧翻了要娶她。」

月光在酒底搖曳,一瞬與二十年前青年眼裡的白蠟重合了。被兔毛裹護得緊的髕骨,也被二十年前的祠堂寒氣侵蝕著。

青年咬牙喊著:「我會好好科考, 會出人頭地, 無須甚麼婚事做助力!我也不要娶那勞什子孫小姐楊小姐, 她們嫁的都不是我, 而且父親您的財貨!」

這樣喊了二十來次, 門外的中年人終於應了他:「說到底,你不還是要娶那娼女?我們湯家雖不是什麼權貴, 但好歹有些家底, 也有肅正家風, 你是要敗光我湯家的臉嗎!」

裡頭傳來桌案碰撞、物品傾倒之聲。湯老爺大怒,邊喃喃「反了!反了!」邊上手將那門板拉開。

朝里一望——呵,那愈發來勁的嫡親兒子正以死相逼呢。

經不住他鬧,也只得應了。

要是問湯磬舟為什麼迷戀崔頌頌,他大抵會擺手說哪有迷戀,只是想把她留在身邊,然後掐一副矯揉造作的好嗓子一直喊她「崔郎君」。早晨剛醒要喊,做功課煩躁時要喊, 巡查鋪子時也要喊。喊來牽住她手, 給她些糕點綢緞或是詩文的甜頭, 而後心滿意足地將那個使不完勁的姑娘攬到自己懷裡,由那對明亮的眼睛貼在自己胸脯。

他會滿足地喟嘆的。

他做夢都是要笑醒的。

可是,只是——湯家上下竟使盡渾身解數誆了他。而且是婚娶誰人這樣的大事。

他也懷疑過的——在路過小廚房的一日, 聽到廚娘說他「被蒙在鼓裡可憐」,但他見到了自繡嫁衣的崔頌頌,他的姑娘笑得露出兩排晃眼的大白牙, 挑眉調戲他:「你的崔郎要娶你了,高不高興?」

一切的欣喜都落在實處,踏踏實實烙在心上了。

只是要娶崔頌頌的當日,他望著父母飽含深意與計謀得逞的眼神,那個一直被刻意壓制的念頭,忽然猛烈地竄出來,叫恐慌吞沒過他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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