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歡連嗅了兩口短氣, 才壓下要打噴嚏的衝動:「正是,上頭的人不曾告訴我們,只給我們看了畫像,讓我們來抓人。」
「哪個人?」
「啊?」
倏然出聲的裴懷玉重複道:「抓我,還是他?」
杜歡撓了撓頭:「不知道,凡有長相相似者都被主子抓了去,主子也沒說名字,只說是江家遺孤, 說所找之人的血脈能開紫微洞府。我想, 主子要找的就是你們, 二位,還請警醒些,速速逃命去吧!」
魏春羽問:「你們主子是誰?」
杜歡皺了皺眉, 才要搪塞,便聽裴懷玉幽幽道:「你兄長還活著。」
這話猶如潑到身上的熱湯,叫杜歡禁不住跳起來:「真、真的?他現在在哪!」
裴懷玉本要開口, 卻聽得柴垛另一頭有房門開闔之聲,只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門自「牙——」的一聲後,靜了幾息,隨後兩道腳步聲走了出來。其中一道聲重而拖沓,約莫是個胖子,另一道輕穩有力,應當是個勤於練體之人,說不準是個練家子。
其中一人開口道:「是外面路過的人說話吧?」
此人是男子,說話時喉中有痰鳴,像是打轉的風,聲音重濁。都說聲如其人,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個胖子。
另一人道:「謹慎些,總是沒錯。」
這道聲音卻奇怪非常,像是嗓子受過傷,音色嘶啞,嘲哳如老鴉,連男女也辨不出。
柴垛後三人正屏息側耳,那「老鴉」又道:「那說定了,這個月的『羊』還是老地方。」
胖子哼了一聲,聲音還似拿喬般吊著:「也就是我同你做這樁生意好幾年了,不然誰給你這麼好的價?便是那濟世堂的米糧,也不像我們這樣廉平!」
「老鴉」喉嚨里古怪地咕嚕作響,許是在笑:「濟世堂?聽起名字來倒有不少油水。」
只是笑到一半,古怪地停住了,最後半聲動靜還在他喉嚨里遲鈍地旋鳴。
「什麼味道?」「老鴉」狐疑道。
「什麼?哪有味道?」「胖子」連吸了數口氣,便朝柴垛走來,在柴垛後三人捏緊手中刀劍時,又停了腳步,「大約是這院子長久不沾人氣,柴火都生蟲了,味道古怪也在所難免。」
「老鴉」冷哼了生:「哦?恐怕是人血沾太多了罷?這樣重的血腥味......嗬嗬,不過,只要你不壞了上頭的事,自己享用幾隻『羊』,我也權作不知。」
柴垛後的人直到院門開闔、腳步遠去,壯膽覷過空蕩的院落,僵直的身體才鬆了下來。
魏春羽壓抑的氣息終於粗重起來,遍身的疼痛也有了出口似的,他道:「今日真是倒霉......」
從早到晚,撞到的都是什麼事。
後頭的話還沒出口,兩側肩膀忽然被人扶住了,魏春羽微微一愣,聽得身後那人道:「別動,他們一時半刻不會回來,我給你止下血。」
魏春羽看不見後面,不知道那件月牙色的衣袍,在肩背處已被血洇透,乍一看,像是朵巨大的吸飽了血肉養料的花,簡直觸目驚心。
此刻被劈得破破爛爛的後背衣裳,叫裴懷玉使力徹底撕了揭開了,魏春羽只覺得背後濕冷,等裴懷玉的手指隔著藥巾摁上來時,麻木的痛意才成點復甦。
魏春羽眼前是自己衣不蔽體的模樣,倏然抬頭,又撞見了杜歡急切又侷促的目光,心裡的那份不自在更重了。
分明在戰場上,不要說不穿衣服,連皮肉在身上掛得服帖順溜都是件稀罕事兒,但此時此地魏春羽卻看自己的模樣十分不順眼,甚至有些難堪和怨憤——
早知就該穿黑色衣裳。
魏春羽緊了緊牙,當即從健側轉頭道:「我們也別耽擱時間,趁現在把話都說乾淨罷!」但落在他背後的力道一個不穩,叫他話音未落便「嘶」了聲。
還是裴懷玉道:「不想落下舊傷就老實點。」
本欲開口的杜歡瞧了眼魏春羽身後的人,那人仍是清冷端方好模樣,只是當那雙上挑的瑞鳳眼涼冰冰掃過他時,杜歡忍不住喉中「咕嘟」,將話連同口水全吞回去了。
直到用乾淨中衣撕成的布條固定了藥巾,那冷麵人才大發慈悲地開了口:「杜居仲在東原。」
「具體是東原何處?一整個國度我要如何去找?」杜歡驚訝道,抬頭就撞上了裴魏二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不由愣了愣,隨即半是無奈半是認命地笑了聲,很是爽快地賣了他的「主子」,「現在讓我做事的人叫吳化有,我們常去長春東街演雜技那塊兒找他。」
魏春羽奇怪道:「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又搶秘寶,又混市井,不像個江湖中人,但有的也絕不只是個獺皮的能耐。
杜歡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們沒見過他做別的。」
「你們是怎麼搭上的線?」魏春羽又問。
但這回杜歡不答了,他警惕地閉緊了嘴,勢要做個鋸嘴葫蘆。
魏春羽對上了裴懷玉的眼睛,那人沖他輕輕搖頭,隨即沖杜歡開口道:「最後一件事,不為難你,做完就告訴你。」
片刻後,三人對著衣服布料上的血團團一齊沉默。
「這是人?」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晨雨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