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譽終於睜開了眼睛。
虛無縹緲的寒冷變成了現實,麻醉褪去後的冷襲擊了唐譽的身體,上半身和下半身不在一個溫層當中。眼前明明只有一點光亮,卻激活了人類的強光應激,再多看兩眼就要吐出來。
唐譽記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他的瞳孔在無意識地進行光線反應,從麻藥下的擴散狀態驟然縮成黑點,用盡全力地抵禦外界光亮。唐譽緩慢眨動眼睛,適應這一切,手指也在輕微地抽動,好似一台機器人正在復甦。
這一切,都被陳念國看在了眼裡。
唐譽,唐譽!終於落到我手裡了!陳念國暫時放下了刀,改變了主意。現在藥勁兒還沒褪去,就算挖了他的人工耳蝸,也不一定有多疼。他要等到唐譽完全失去麻藥的作用再動手,要在他完全清醒的狀態下,活生生地虐殺他,肢解他。
唐家人在神通又能怎麼樣?他們能起死回生嗎!他們能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念國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退後幾步,欣賞著他心尖上的戰果。25年了啊,唐堯,水生,25年!
陳宗岱死了25年,唐譽活了25年,這叫什麼?這叫善惡到頭終有報!我兒子死了,你們最寶貝的這個孩子也別想活!
養25年的孩子,沒了,心情怎麼樣啊?陳念國看著唐譽慢慢清醒的過程,把他所有的不適都盡收眼底。養一個孩子多不容易啊,和養小貓小狗不一樣,要操多少心、受多少累?一針一線穿衣,一勺勺吃飯餵大,從看他嗷嗷待哺到牙牙學語,到磕磕絆絆學步。
看著他上託兒所,上小學,上中學,上大學。看著他走入社會,成家立業。
哈哈哈哈,沒了!沒了!陳念國咬得牙齦出血,痛快地大笑著。
笑聲?唐譽聽到了。而且是非常吵鬧的笑聲。眼前的光暈開始變淡,一切都從朦朧變成有稜有角,唐譽短暫錯亂的記憶也開始正確排列,讓他想起了光影交錯的路燈和陷入昏迷的玉宸。
玉宸蒼白的側頸上,一支注射器橫斷了全部。
「……新博哥。」回憶接上了,唐譽迷茫地叫出一句來,將他呼之欲出的話完整地吐乾淨。可為什麼?
他想問為什麼?為什麼要對玉宸下那麼重的手?你和玉宸一起長大,你和他相處的時間比和我相處長太多,你們一起參加安保部工作,幾乎形影不離,為什麼?
頭疼欲裂,眼眶眥裂,唐譽沉溺在麻藥復甦的艱難過程里,除了渾身發冷還有困意。但是他的大腦開始工作,非常明白自己身處何種境地。昏昏沉沉之中他努力辨認周遭的細節。
一張木桌子,一個吊燈。深灰色的水泥牆,旁邊站著一個人。
陳念國。唐譽揭曉帶有宿命底色的答案,肯定是他,不會再有別人。
「陳念國。」脖子終於能用上力氣,唐譽動了動嘴唇,語氣不帶一絲一毫的疑問。
「你還知道我是誰?」陳念國笑夠了,開始欣賞他的對象,「誰和你說過我的名字?你爸爸?你媽媽?還是唐堯,唐舜!還是唐景和!唐弈戈!」
每每說到一個「唐」字,陳念國的恨意就更加一分。他痛恨,仇恨,恨透了這個姓氏!這些年他隱姓埋名,每每聽到有人叫唐某某,他都要多看幾眼,眼神換成刀尖剜過去,能挖掉無辜的人幾塊肉才好。
兩個原本就處於鼎盛的唐家合二為一,變成了一個無法動搖的大家族。現在好了,兩個唐家的連結就在他手裡!
「我知道……你是什麼人。」唐譽抬頭很慢,太快了他想吐。
「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兒子陳宗岱是什麼人吧?」陳念國衝上前去,一拳掄上唐譽的左耳,攻擊他最脆弱的弱點。
唐譽的腦袋猛然朝右偏過去,但麻藥勁兒還沒消淨,所以鈍痛並未襲來。他只是眩暈,半張臉還是麻的。
為什麼?新博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唐譽的心一陣抽痛,嘴角腥甜。你背叛了李叔和全體同事,還有二大媽和唐家,你讓他們怎麼辦?你知道二大媽會有多自責麼?他只會痛恨自己選錯了人,太過信任你,讓你送我回家。他只要一想到他親自選出來的人送我上了不歸路,下半生都不會好過。
我很難過。新博哥。
唐譽舔了舔打裂的嘴角。
「我知道,我不僅知道你是什麼人,我也知道你兒子……陳宗岱是什麼人。」唐譽再次努力地睜開眼睛,輕視地看向了陳念國。
對,就是這種眼神,這種目光。陳念國懷疑唐家的人都長著同一雙眼睛,他在唐譽的目光里看到了唐愛茉和唐禹,甚至看到了唐堯,許多許多的人。即使死到臨頭,這家人的目光也不會變。
剛剛的茫然只是暫時,一旦藥不管用了,唐譽重新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沒穿鞋,全身上下的定位器都被拆掉了。今天為了保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上裝了多少個,裝在哪裡。但是新博哥全部都知道。
「咳咳。」唐譽咽下口中的鮮血,開始調整他的坐姿,從落魄的歪扭往直了坐,儘管手臂被捆在椅背上,他還是坐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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