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不去想,唐譽就不會離開!
唐譽不會離開的。唐禹強迫性地灌輸著唯一的概念,一轉身,將愛茉拉了過來:「走,去醫院,去醫院。」
唐愛茉看著他,就好像這幾個字那麼難以理解。
「還有很多病危通知書要簽,我們得去簽字!走!」唐禹只能這樣想,時間打回了25年前,他關閉了全部的悲痛,只允許理智。
白洋第一次感受到了「目空一切」,他看得見一切,卻又把一切都看了個空,撲了個空。傅乘歌體力不支暈倒了,陸衛琢橫抱著他,叫著誰的名字,顧擁川和唐堯一起扶著水生,梁忞和紀雨石一起扶穩梁語柔。這些都是唐譽的家人和朋友,他最親密的人,他不捨得的人。
那你把我帶進你家,又為了什麼?為了讓他們認識我這張臉,然後在你走之後,安慰我、幫我努力地活下去?
白洋很疼,說不上哪裡疼,包括皮膚都疼,單單和空氣接觸就觸發了疼痛開關。耳鳴嗡嗡作響,無休無止,一刻不停。
屈向北緊緊地壓住他的腦袋,不讓他看,任何動靜都不讓他看。白洋深知北哥是為了他好,可事到如今什麼都掩飾不住,投屏的每個細節都刻在了白洋的視網膜上,不知死活地按下了「重播」和「慢放」。
什麼叫「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白洋又看到了一回。
那可是唐譽啊,陳念國怎麼能下得去手?白洋恍惚著,他覺得世界上是不會有人能對唐譽下得去手,他堅信,他時時刻刻堅信。思想開始排空一切,讓他拒絕和現實連接,他本能地抗拒著現實的推進,要把真相分裂,抽離,隔離。
其實唐譽什麼事都沒有。
看錯了,只是自己看錯了而已。這一場營救最終以「人質安全」而告終,警方的人強攻破門非常順利,根本沒有誤差。陳念國來不及反應就頭部中槍,他手裡的尖刀懸在半空,其實根本沒有紮下去。
對吧?對吧?白洋開始自欺欺人。
可是當他回到現實,自欺欺人的假象不攻自破,每一秒鐘都讓他那麼痛苦。現在該怎麼辦?白洋也不知道了。
「起來,先起來。」關鍵時刻,屈向北力挽狂瀾,兩隻手穿過白洋的腋下將人撈起來。
白洋嘗試著站起來,身體重重地朝下墜去,剎不住車似的。好在屈向北站得穩,大聲地靠近了白洋的耳邊:「去醫院!聽見了嗎!去醫院!給我起來去醫院!」
醫院?白洋六神無主,目光中的渙散集中在北哥的臉上,慢慢才清晰過來。
屈向北當然要撈住白洋,他見過各種各樣堅毅的白洋,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事能把這個人打穿。這麼多人裡面,他最放心的也是白洋,人生經歷給白洋鑄造了金鐘罩,只要他自己不邁出去,他就永遠屹立不動。
只是屈向北沒想到白洋邁出去之後毫無自保的能力,現在他唯一的祈願就是唐譽別死!不管怎麼救!都必須把人救回來!救一個就是救兩個!
在去醫院的一路上,白洋閉著眼睛靠在他肩膀上,好似睡著了一樣,也像死過去一樣。屈向北觸目驚心,甚至在他氣息太過平穩的時候用手指去試探白洋的鼻息,怕摸不到任何氣體的流動。作為一個副人格,他飽覽全書,看過各種各樣的案例,人……
人真的很脆弱,人是可以傷心致死的。心臟並沒有那麼強韌。
屈向北著急地觀測著路況,擔心唐譽那顆心臟的狀況,也擔心著白洋胸腔里的狀況。如果唐譽心口的傷口止不住,那心臟破裂這種事也很有可能發生在白洋的身上。
運送唐譽的救護車比他們要快,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在搶救室里了。白洋跌跌撞撞地跟著北哥一路跑,兜里的鈴鐺也跟著跑了一路,響了一路。他時不時揉揉眼睛,看誰都像看死神,他覺得死神就在這個走廊里,等著最後時刻給他們最後一擊,收割唐譽的人頭。
搶救室的燈大亮,他們只能在這裡。
白洋不敢湊過去聽唐譽的狀況,唐譽就像照妖鏡,總能反射出他藏匿的膽怯,剔骨刀一樣把他剃乾淨。但是醫生的聲音太刺耳,不講道理地讓他聽到了,什麼「心跳停止」,什麼「微弱」,什麼「呼吸暫停」,什麼「急需輸血」。
唐譽是什麼血型?白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我們會盡力搶救,家屬請跟我過來。」醫生這時候說。
唐禹捏了捏愛茉冰冷的手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25年前他就在搶救室外簽過,兒子的病危通知單比雪花還快,現在他仍舊可以簽,沒關係,和死神討價還價這種事他熟。他曾經以為自己為兒子簽下的第一份文件是出生紀念冊,但事與願違,沒關係,他可以簽,給多少都可以。他寧願簽數不清的病危通知,也不可能在死亡通知單上落筆。唐譽不能走在自己的前頭。
他整了整領口,朝著愛茉點了下頭,緊隨其後跟住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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