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
「賀紳你敢——」
又一拳。
憋了許久的啞火終於找到出口,賀紳冷冷掐住鄒楠的脖子,力氣不受控地越來越大,掌心下的人因為窒息開始臉色發紫,拍打他的動作慢慢減弱,呼吸也漸漸只進不出,他仍舊沒有鬆手,腕肘肌肉抽搐,嗓音出奇的平和:「我跟她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在鄒楠快要窒息暈死的前半秒,桎梏氣管的手指終於鬆開,他大幅度地喘著氣,咳得肺部隱隱作痛,都這樣了,還不忘沙啞地罵一句:「瘋子。」
賀紳置若罔聞地離去。
只有他自己清楚,鄒楠那番話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在來工作室之前,賀紳還有一絲意念篤定朱伊伊不會離開他,可聽了鄒楠這麼一說,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崩塌。
夜晚的京城像一顆明珠,沿著海港路有一座座燈塔,亮著點點星火,是夜間航行者的指明燈。黑夜,漸大的雨勢,馬路邊還未消融的積雪,稍有不慎,每一樣都是送命的推手。
他要死也不是死在這種時候。
賀紳坐在車裡,打著雙閃,兩手攫緊方向盤,不斷加速。
他要找到她。
一輛黑色的柯尼塞格在京城各條馬路穿梭,碾碎積水倒映的月光,一路疾馳,從黑夜到白晝,不曾停歇。
朱伊伊像是消失在了賀紳的世界裡。
-
昨夜京城風雨交加,第二天的宣州晴天艷陽。
宣州市人民醫院。
病房內,朱伊伊垂頭喪氣地搗鼓手機,指紋解鎖沒反應,開機鍵摁了也是黑屏。原以為一晚上手機沒動靜是停電關機,她去護士台借了一條數據線,充了半小時,手機還是打不開。
小男孩那一撞徹底摔壞了。
至於朱女士,昨天朱伊伊發完火後,一句話沒再跟她說過,任憑朱女士怎麼說軟話道歉也不好使。一個老好人生氣,後果很嚴重,朱伊伊現在就是一個屏蔽所有人的機器,誰也不理,最多也就摸摸肚子裡偶爾動一下的小寶。
直到剛剛給朱女士辦理出院手續,朱伊伊才肯施捨般地跟她說幾個字,都是「嗯哦好」這類。
朱女士不服氣也只能忍著。
大姨開著小車來接,降下窗戶滿臉喜色:「老二,派出所那邊來電話了!說這事差不多查清了,就是林海福那鱉孫胡說八道,跟你沒關係。」
朱女士家裡排老二,親戚們都知道她不愛別人喊她名兒,都是喚她老二。一聽這話,還有些蒼白的臉立馬恢復血色,喜出望外:「那我是不是能回京城了?」
「快了,這兩天再做個筆錄,走個流程就能走了。」大姨下車接過朱女士的出院行李,轉過身,拍了拍朱伊伊的肩膀,勸了勸,「別生你媽的氣了,她也是不想你擔心。這兩天你們倆都在我家住,咱們幾個不常見,正好呱呱淡。」
「呱呱淡」是老家方言「閒聊」的意思,朱伊伊聽完繃不住冷臉,笑了一下。
母女倆算是講和了。
-
大姨家在農村,為了帶小孫女才在市中心住。
這幾天因為朱女士和朱伊伊的到來,直接把車開回了農村,老家空房間多,也清淨。
一路上蒼翠欲滴,枝繁葉茂,京城的寒冬似乎並沒有波及宣州,這裡已經是初春,風光旖旎。
下了車,雞鳴狗吠,院前的池塘里游過一排小水鴨,兩邊栽著四季青和紫紅色月季。往上一百米的地方是一座名叫清平庵的廟,還在正月,不少人去上香,裊裊青煙起。
屋裡,朱女士拿著數據線給自己手機充電。
她高血壓昏睡了一兩天,電量只有可憐的百分之幾,在昨天大姨打給朱伊伊後就關機了。這會兒剛充上電,緩了緩,剛開機,一通來自京城的電話掐著秒表似的彈了出來。
看著來電人,朱女士怔了怔,喊:「伊伊,你電話。」
院子裡「嘬嘬嘬」逗狗的朱伊伊,抽空問:「誰?」
「賀紳。」
被她遺忘了一天的名字驀地闖進耳廓,她逗狗的手一抖,肉骨頭被小黑狗猝不及防地叼走,尖尖的牙齒還颳了下她的手背,疼得她嘶了一聲,縮手,摸了摸,生怕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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