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將手上沾著的麵粉輕輕抹上錦書鼻尖,「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奉承我。這做了一上午,才成了幾個?」
那日幫著葉家姐妹做成功了炊餅,令她信心大增。未料回家後親手嘗試,方知並非易事。好在摸索良久,終於還是尋得了些門道。
錦書笑著繼續獻媚:「那也是做成功了許多個,要是換奴婢來,一個也不行。」
她眼珠子一轉,「若是姑爺回來吃到夫人做的這炊餅,定會欣喜。夫人,要留些給姑爺嗎?」
「他?」沈遙將手中擀麵杖隨意一扔,「這幾日也不知在哪兒鬼混,等見著再說。」
她隨手拈起一個做好的炊餅,直接塞到錦書口中,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吃你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錦書一哽,囫圇咽下,心底無奈,「姑爺學業忙碌,每日歸家,都
會先來主院看夫人一眼。」
「只是夫人睡的早,起的晚罷了,正好將這時間給錯開了。」
沈遙一頓,又道:「那又如何。」
話雖這般說,她還是拿過個乾淨的盤子,挑揀出幾個最為完美的炊餅放好,連擺盤都講究,弄好後又隨意往台子上一扔。
「錦書,放去書房。」
「是,夫人。」錦書帶著揶揄的眼神,笑著回她。
沈遙不想多解釋,可淨手後扭頭又來一句:「我是今日吃太多,吃膩了,但總歸是糧食,也不好就這樣扔了。」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直接跨步離開廚房。
不知是否是炊餅的召喚,宋衍今日回來得很早。
可是沈遙對他還是不冷不熱。
「你幹嘛把餅端來我房間?」沈遙近旁點著一抹燭光,手中持著一本雜記,斜靠在一張美人榻上,眼眸帶著懶散,半睜著掃向不請自來的夫君,話語中帶著不耐。
宋衍步子一頓。
她還在生氣,又不高興了。
沈遙這樣的性子對宋衍來說,其實真的很熟悉。
她看似總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自小卻是個內心敏感又柔軟的性子。正因如此,他想要時刻將她捧在手心,好好寵著,照顧著。
兒時他活得小心翼翼,沈家下人不多,卻總是欺他「私」身份,便是連阿姐看他也帶著幽幽怨恨。
他最討厭馬夫的兒子,那小子時常搶他吃的玩的,有時還會打他,可他作為一個聽話又寄人籬下的乖小孩,從來不會向家主告狀。
阿姐曾看到過這一幕,她路過時,什麼話都沒多說,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只是默默走開。
那時他心想,果然如此,世上之人本就冷漠自私,更何況他還是她口中的「臭弟弟」。
可奇怪的是,自那日後,馬夫兒子再也沒找過他麻煩。後來他才知,是阿姐私下教訓了馬夫及其兒子,持著馬鞭抽了他們一頓,告誡他們主子與下人的身份。
作為「私生子」和「臭弟弟」,他雖年幼,內心卻早是頹垣斷壁,後來不知何時開始,陽光雨露長久浸潤,荒蕪之中竟漸漸發了一株嫩芽,獨立在破碎的石塊之間。
他知道,那些陽光和雨露,皆來自他那總是口是心非的阿姐,他的諾諾。
宋衍抿唇低笑,滾著喉結將那盤炊餅放到案几上,落座至沈遙身側。
沈遙轉開視線,裝模作樣地看著雜記,似乎不想理他,卻許久沒有翻頁,視線逐漸放空。
夫君究竟想做甚?
她等了許久,對方沒動靜,她這才轉頭朝他偷瞟一眼,結果被逮個正著。
沈遙無語,登時惱羞成怒,隨手抄起書,直接砸向他懷裡,也不說話。
宋衍溫柔將那本雜記合好,又將被折的書角壓平,放至一旁,對其桌角線條。
「氣我忙碌,忽視了你?」
沈遙:「這有何好氣的?」
宋衍:「這些時日驗書,不過現下驗書已畢,這幾日我又能多陪你。」
「誰要你陪了?」沈遙不看他,一如既往的淡然,「反正我有小橘陪就夠了。」
沈遙心底補了一句,正好新收了那丫頭,每日在書房伺候,我也省了不少精力。
說到小橘,也不知在床上團起睡覺的貓兒做了什麼噩夢,竟突然炸毛,原地蹦躂三尺,最後轉溜著眼珠子,看到不遠處的沈遙和宋衍,放下心後,又重新躺好,瞬間呼呼大睡過去,惹得人不由笑起來。
原本兩人間的寒冰似乎瞬間消融。
笑了一會兒後,沈遙發現宋衍一直盯著自己,又將唇角壓了回去,恢復最初的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她感到氣氛似乎有些令人不安,便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炊餅,轉移話題道:「這餅都涼透了。」
宋衍伸手從中拿起一個,「諾諾親手做的,我自要在你面前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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