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怔了一下，沒有拒絕。

這一次，淚珠再從少年碧綠色的眸子裡滑落，卻是落在了莫德里奇肩上。

瓦西里平復了一下因為想起母親而波瀾起伏的心緒，繼續往下說。

「後來啊……後來我就慢慢地長大了。」

「我一直踢得很好，十歲進入U13，十三歲進入U15……我一直是梯隊裡最小的一個，但是我絕對是踢得最好的一個，全部的大孩子都比不上我！」

「當然啦我身體也強壯，體格一點都不比那些大我兩三歲的隊友要差。」

「我的成績不差，中文學得尤其的好，畢竟中國隊是世界第一強隊嘛，中超聯賽也很強的，誰不渴望跟他們交手呢？」

「後來，我十六歲就升入了火車頭的一線隊，在十七歲生日之前完成了首秀——在薩格勒布德比上。我還記得，那場比賽里我在七十分鐘登場，有了一個助攻和一個進球。」

「我攻破對手——薩格勒布迪納摩球門的時候，現場的八萬球迷，齊齊呼喊著我的名字，為我歡呼。」

「我是火車頭的孩子，在場的好多球迷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球迷們說，我是薩格勒布火車頭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青訓球員，我是他們的驕傲。」

……

在今天之前，莫德里奇其實已經差不多接受了小男朋友有自己的秘密這麼件事，畢竟瓦西里身上的古怪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現在聽了這麼多，莫德里奇對自己的猜測又不那麼自信了。

會不會是他想多了？

瓦西里其實就是單純的腦子不好？

畢竟，瓦西里現在所講述的故事，實在太像出自他自己的想像了，也太與事實不符了。

至少，十七歲的瓦西里絕對效力於龐特貝德拉，薩格勒布火車頭也絕對沒有能夠容納八萬人的大型球場。

所以……瓦西里·米爾科維奇，這樣一個天賦卓絕，卻一直流落在底層，得不到重視和愛的小天才，是不是在日復一日的孤獨中開始編造故事？

他編造了太多、太完美的故事，以至於自己也沉浸在這麼個美夢中，以為這都是真的了？

瓦西里口味古怪，品味也獨樹一幟，就給自己編造出了一個會用鋼琴彈奏搖滾樂，會給他做「紐奧良派」的媽媽？

他渴望親情，就想像出了關愛他的爸爸和爺爺。

他在青訓營得不到重視，就給自己編造出了「薩格勒布火車頭」天才球員的身份？

他甚至把薩格勒布火車頭想像成了頂級俱樂部。

……

一念及此，莫德里奇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個金髮綠眸、瘦得嚇人的小小男孩，偷偷看著寄宿家庭父慈子孝和和諧畫面，想像出了一個個真心關愛他的親人。

莫德里奇心頭，絲毫沒有因為小男朋友很可能確診了精神疾病而感到絲毫的恐懼。

他只覺得心疼。

他很心疼小小的瓦西里受過的苦。

他比瓦西里大了十四歲，瓦西里的父母因車禍過世的時候，他已經在一線隊踢上球了呀？

雖然那時候他自己的生活還有種種困難，但是他的收入多養一個六歲的孩子總是可以的。

他為什麼沒有早些找到瓦西里、幫助瓦西里呢？

他為什麼讓自己心愛的男孩，多受了這麼多的苦呢？

想到此處，莫德里奇心痛得幾乎就要不能呼吸了。

瓦西里的悲慘童年分明不關他的事，可莫德里奇毫不猶豫地把沒影兒的責任往自己肩上攬。

似乎是陷入了自己在德比中完成首秀的美好回憶，瓦西里又停止了敘述。

莫德里奇轉過腦袋，帶了幾分小心地窺探旁邊小男朋友的神色。

莫德里奇毫不意外地發現，瓦西裡面上浮現出的只有一片不似作偽的感懷之情。

果真，瓦西里是真心相信他想像出的家人和母隊的。

莫德里奇心頭又是一軟。

他張開懷抱，牢牢抱住這個在自己的想像中因為童年的坎坷經歷而疑似精神不正常的小男朋友，柔聲安慰他，「過去了，都過去了。」

「瓦西里，以後你有我了。」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我向你保證。」

結果，瓦西里抹了一把鼻子，用紅通通的綠眼睛詫異地瞪了一眼，「過去了？什麼過去了？」

「這是我曾經的人生，是我的家人和心愛的球隊，才不會『過去』呢！」

第165章 瓦西里的過往（中）……

好心好意想要安慰小男朋友的莫德里奇, 莫名吃了一記白眼。

莫德里奇摸了摸鼻子，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