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又浮現腦海,她香肩外露,墨發披散。一舉一動都是攝人心魄的美。明明他們在做夫妻之間最名正言順的事情,可偏偏,他不敢多看一眼。
再過不久,陸雲安被診出喜脈,卻沒有一人感到高興。
靖國公府冷落她,娘家父兄又因為她在邊境受苦。孕中多思多慮,身子每況愈下,太子時不時送來的補藥又好似一張張催命符。
陸雲安身子垮了,她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上,成婚以來二人難得有這般和顏悅色的時候。
她又說:「我曾真心想同你好好過日子,你可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姜臨知道她命不久矣,嘴上應答著:「好,我相信你。」
可她耐人尋味的表情,被他忽略了。
可如今看到姜樾之的模樣,忽然記起來她臨終之時,那個表情的含義:
「姜臨,你還是不信我。」
姜臨想起了所有,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所有,在此刻通通想了起來。
他癱坐在椅子上:「都亂了,不該是這樣的。」
姜樾之眼中漸漸浮現出恨意:「或許我從未告訴過你,阿娘每月寫給舅父的家書中,曾提到過:阿臨很好,為人謙遜,學識淵博。雲安很喜歡他,不過他心有隔閡,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們會解開誤會的。」
姜臨眼神動容:「你所言非虛?」
姜樾之當真失望透頂,但笑不語。
羅氏呆呆站在一旁,從前只聽聞過定國公嫡女的名號,不曾想嫁入姜家後還發生如此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姜樾之又丟出一記重雷:「我曾與那位樂師見過,他們二人在阿娘嫁入姜家後,便再無聯繫。」
姜臨猛地抬頭,眼裡還是不可置信。
「我阿娘那樣驕傲明媚的人,怎會允許自己嫁為人婦之後,還藕斷絲連,這對你們三人都不公
平。」
姜臨掩面痛哭,如何後悔也不能回到過去,堅定的同她說一句:「我會一直相信你。」
姜樾之對著靖國公夫婦深深一禮:「罪女就此拜別父親母親,多謝二位多年以來養育之恩。」
姜樾之不等眾人反應,不留餘地地轉身離開。
前塵往事,就隨著她的離開而終結吧。
阿娘,枝枝會同你說的一樣,自由的。
——
天色已經不早,姜樾之站在梨雲院中,看著她阿娘生前最愛的梨花。手掌撫摸著粗糲的樹皮,秋日裡萬般事物都帶上幾分蕭瑟。
然她的心中,卻異常平靜。
院門口站著兩人,小的那位已經哭得不成樣子,在聽聞長姊會離開時,姜瑞辰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
可當親眼見到長姊收拾東西之後,才終於認命,家中對她最好的長姊,真的要離開他了。
「阿姊!」姜瑞辰哭著撲了過去。
姜樾之輕輕揉著他的頭:「該同你二兄好好學學,男子氣概不能丟,怎麼還哭成這樣了。」
姜瑞辰不服氣:「二兄也哭了,方才我還見他偷偷抹淚。」
姜維舟裝作嚴肅地邁進院子裡:「去了外頭,別什麼事都自己扛著,如今我在軍營也有軍餉。有什麼事,就命人捎書信回來,我一定去看你。」
他裝作冷漠的樣子,可話語卻騙不了人。
姜樾之伸手攬過他的肩,如今他已經高出她一個頭有餘,是個可以安心依靠的人。她輕輕靠在他身上:「維舟也長成一個可以讓阿姊依靠的郎君了。」
姜維舟沒忍住眼淚,撫上她的背痛哭起來:「長姊,我再同祖母求求情,別讓你走好不好。」
姜樾之粲然一笑:「不用了,這是我向祖母求的,你就隨了我的意吧。」
「長姊……」
兄弟二人抱著她一個勁地哭,倒是讓她有些束手無策。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該動身了,不然天黑前可到不了定慧庵。」
兄弟二人這才放開了她。
「維舟,在府上好生孝敬祖母,有拿不準的事,可以多問問陸將軍。定慧庵不遠,隔三差五可以過來看看我。」
姜維舟抹了眼淚道:「好。」
姜瑞辰也連忙應答道:「我也會去看長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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