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寄宿的家裡也很難熬,陳老師對她很嚴厲,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
上人,你爸媽送你出來不是為了逃避國內學習壓力的,你應該更努力。可她才十五六歲,心智還沒有成熟,根本無法抵禦在陌生文化里的不適應。
又夢到她和梁淙最後一次分手,說好徹底分開。可是第二天她依然回到了他們曾經一起住的房子裡,他已經搬走,連一條領帶都沒有留下。那一瞬間的屈辱、憤怒、還有不舍湧上心頭,她被恐懼籠罩,感覺被拋棄,她要瘋了。他憑什麼比她先走出來?憑什麼?周傾好恨他,發誓再見面一定要捅死他。
她忍住了思念,告訴自己不許再幼稚,也不要強求。終於走出失戀,又收到爸爸生病的消息,爸爸離世,傾虹廠要被賣掉了……生活處在漫長的雨季里。
周傾當然是樂觀開朗的,她從小衣食無憂,父母竭盡所能愛她,為她撐傘,遮避狂風暴雨。可依然避免不了她在獨自往前奔跑過程中,一場又一場的濛濛細雨,淋在她的衣衫上,長久地潮濕著。
別人告訴她這就是成長。當你了解了生活的真相,並且依然熱愛它,就說明你長大了。
天光微微亮,周傾醒了,聽見門外周源上學遲到的急促聲,埋怨王姨怎麼不喊他。王姨說校車還沒來,不著急。周源又說想讓姐姐送他去學校。王姨不同意,說姐姐很晚回來得補覺。
周傾躺在床上猜,肯定是周源的作業沒寫完,他急著去補,才要早點起來的。
她在心裡嘲笑周源。
睡衣早就濕透了,但起不來床,又閉上眼睛繼續睡。
有一雙深似寒潭的眼睛在注視她,還有一隻略帶糙感的手在摸著她的臉,讓周傾想到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她認為那是王姨的手,但睜開眼看見了她夢裡要捅死的人,活得好好地坐在站在她窗前。
“你在對著我弔唁嗎?”周傾帶著夢裡的怒氣,張嘴就噴,“省省吧,我肯定死在你後頭。”
“可以。”他點了下頭。
梁淙彎腰,半蹲在她床前,溫暖的手再次撫摸她的眼角,那裡有一道淡淡的暗光,是眼淚乾涸的痕跡,“你哭了嗎?”
“你發夢了嗎,我怎麼會哭?”周傾下意識也去抹自己的眼角。
“昨晚睡得好嗎?”梁淙坐在她床沿,察覺她淌汗了,揭開她胸前的被子,讓熱氣發散出去,指尖又去觸摸她的頭髮和皮膚,粘膩微涼,像跑了八百米一樣汗濕的。“狀態比昨晚好點了。”他擅自評價道:“要不要起來洗個澡,吃點東西?”
周傾才想起來重點,“你怎麼在這?”
說起來,這件事最尷尬的是王姨。
王姨在打掃衛生,知道周傾還沒起床,以為她是太累了想偷個懶,就沒有叫她。
一大早,這個年輕男人就登門了,說來看周傾。
“看傾傾?”幹什麼?
王姨疑惑的時候,對方已經進來了,並且問蘇荃是否在家,得到否定的答案,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只說周傾病了,他得來看一下。
“傾傾病了?”王姨再次發出疑問。
王姨記得他在家裡吃過飯,是蘇荃生意上的夥伴,好像還和傾傾談朋友來著,不好將人推拒在外。已經來過兩次,梁淙進門的動作頗為輕車熟路,直奔了樓上,進了周傾房間……
他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穿梭。王姨都有點佩服這樣的人了。人怎麼可以自在成這個樣子?
王姨也想上去看看周傾怎麼個情況,但是梁淙一進去就關上了門……
周傾的身體現在還有點飄,渾身肌肉酸痛,梁淙把她從被子裡挖出來,拿體溫計給她測量了溫度,還是低燒,“用溫水洗個澡,物理降溫,你身上會沒那麼疼。”
周傾的確需要洗澡,主要是清潔身體,她昨晚回來就沒洗,可以想像到自己的狀態有多糟糕。
但。
她的手用最後的力氣撐住他胸口,“你就這麼到我家疼堂入室好嗎?我媽我弟,還有我家阿姨,都住在一起。”
“既然你必須回家住,只能我過來照顧你。”他解釋,也在為這樣的不方便不耐煩,不明白她這麼大了,為什麼還要和家人住在一起,把她抱去了浴室,交代:“你先洗,我下去看看。”想了想,又說:“你媽媽出差到周四才能回來,不用擔心尷尬。”
周傾扶著浴室的門,“這是我該擔心的問題嗎?”
梁淙沒有立即離開,摸摸她的頭髮和臉,又低下來,和她貼一貼額頭,“我會跟她解釋清楚我們的關係。”
無論蘇荃接受還是不接受,他和她女兒的關係,已成既定事實。
當然,如果蘇荃不接受他也有的是辦法讓她接受,或者說,妥協。
真是有病。
周傾在心中再次說。甩上了浴室的門,赤腳走到浴霸下面,任由熱水沖刷粘膩的身體,把大腦里的混沌也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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