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章絮完全不同,不光是身份和背景的差異。章絮心裡只期盼著,要活得更好,要自由、無拘無束地活著,可呼衍容吉只考慮自己如何死得偉大。
被野獸咬死,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列。
所以她硬是忍住了泛體的疼痛,從地上撐著坐起來,再伸手去摸不遠處同時被甩飛的短刀,『你別擔心,我會殺了它,再剝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喝了它的血。』
不確定草原上教育是否總是這樣血腥,可我看見她絕不服輸的樣貌,看見她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把那枚響箭再度踢遠了些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我該把選擇交還到她的手裡。
一人一獸各踞洞穴一方,呼衍容吉始終待在更靠外的位置,這令她在關鍵時刻有外逃的可能。
大抵是稍微緩過勁兒,聽見那頭猛獸的呼吸聲發生變化的那刻開始,呼衍容吉意識到下一場纏鬥即將來臨。她壓住了自己的呼吸,幾乎是屏氣凝神,而後俯向地面,儘可能地壓低自己的重心,接著看準了那東西想要往她這邊撲過來的那一瞬間,翻身往旁側滾去。
這不能叫躲。她雖比不上猛獸有力氣,可勝在瘦弱、輕盈,在肩膀翻過來的那一瞬間,她抬起手,摁下手腕上袖箭的機關,試圖對準猛獸的眼睛。
幾聲「咻咻——」,被拉長的彈簧在極短的時間內回正,帶動短箭以極快的速度飛出,往那物的臉上扎去。
「啊——」猛獸咆哮,女人望見原本閃耀於黑暗中的星子滅下去一顆。
正是這時,就是這時。她不顧猛獸的反撲,從衣襟內取出一塊巾帕繞於手掌之中,將短刀死死地綁在自己的手心裡,防止後續用刀時會被猛獸擊飛。
而後幾步上前,像從前馴馬那般,兩手一張,抱住了猛獸的脖子,翻身騎在它的後背上,用盡全力把它抱住,緊跟著,抬手,揮動手腕,猛地往下一紮,那臂長的短刀便從它的耳後刺進,又從它的下頜穿出。
女人不猶豫,抬手將短刀拔出。
此舉無疑是雪上加霜,事前被扎破的血脈破口任然被木棍堵著,沒叫凶獸出血過多,可這回它就沒那麼幸運了,頭上給開了兩個大口子,就是神仙也難救。頓時血流如注,極速噴出,噴在她的臉上、手上、身上,帶來刺鼻的惡臭味。
它痛叫,在她身下亂動著,不安分,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這場與她的廝殺之中,像瘋馬,像野驢,不停地上下躍動。
呼衍容吉見它如此暴躁,卻忍不住笑了,這是勝利的標誌。還記得她
第一回征服烈馬時的情形,比這慘烈多了。那時她趴在馬上,五臟六腑都快被馬匹小馬駒震碎,一個人,被兄長綁在馬上,顛簸了大半日,吐過,哭過,喊過,拽著韁繩的手掌都被勒出了血,也還是要把烈馬馴服。
眼下不過是受點內傷,算得了什麼。
「啊……啊……」猛獸居然拼不過她,血流似河,從傷口處源源不斷地往外流淌,沒過多時,一人一獸便披滿血色。
只要耐心地等上片刻便好,呼衍容吉心裡是這樣想的,這樣大的傷口只需要耐心地等它血流而亡便可。可不知為何,她背上的刺痛感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加重,好像斷裂的骨刺扎中了她的肺,疼得她再沒力氣維持原有的姿勢,鬆了手,柔軟地從黑豹的背上跌落了下來。
兩方都是強弩之末,失去負累的黑豹轉過臉看她,憤怒地揮起了右掌,要用最後的力量把她的腦袋拍碎。
這時候叫人已經來不及了,響箭在太遙遠的地方,她這會兒痛得只有力氣爬,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挪動一寸的距離,很大可能還沒等她找回求救的東西,就已經同這隻野獸一起死在這個偏遠僻靜的洞穴中。
我想做點什麼。我蹲下身抬頭看著那隻高高舉起的獸爪,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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