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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找雲姐鬧會兒,可以嗎?」

「過道那邊還很黑,又沒有燈燭,我送妹妹去如何?」他月白雲紋的寬袍廣袖,隨臂向前而展:「請。」

衣衣跟在他的身後,步入過道,百格木窗外有悠揚笛聲合著人唱,如見月下桂花。於此幽暗清寂中,她越發不明白為什麼姐夫是「下九流」,相較那些斂財賣國之輩,分明他才是瓊樓最上層,枕風眠月者。

「姐夫,這段真好聽,叫什麼名字,文詞是什麼內容?」

謝秋詞向衣衣偏過身,微笑道:「這也是一出失傳了的《廣寒宮》,最近才補續。」說到這裡,他的神情深邃憂愁了些:「這一句唱的是『都道人間風情好,哪知道秋月春花容易拋』。」

衣衣聽了,思索了片刻,又朗朗笑道:「我前兩日看到過一句話——『花謝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可見春花秋月雖易拋,卻是拋不盡的。」

說得謝秋詞也露齒笑道:「妹妹解得恰切。」

陽春雅樂中,談笑間已到了連廊略明處,他與衣衣施禮,轉身去了。衣衣踅入房內,解去外袍掛好,滿室清雅香氣熏人,穿衣鏡敞開著,遠見那邊綠紗窗下置著琴棋,掛著「本來清淨,不受一塵」的字,暖閣里花梨木大床蒙著的軟帳如煙,朦朧霧靄里有美人好睡。

「秋詞,你怎回來了……」

衣衣聽雲瀟湘如此錯認,心生一計來促狹她——輕輕巧巧去她面頰上一吻,看她是何反應。

正鬼鬼祟祟靠近,剛俯下身子,雲瀟湘便一面喚「衣衣」,一面抱住她滾躺了上來,衣衣倚在她懷裡笑:「你怎麼知道是我呀?」

這一抱一滾,帳煙如風吹水波,款款飄動,她起身替衣衣脫了鞋,笑道:「姐姐連你的腳步聲也聽不出麼?」

衣衣膩在雲瀟湘的枕上道:「姐姐,我好喜歡我姐夫的呀。」

「你見著他了罷?」雲瀟湘向窗外看了一眼,側躺上來,仔細端詳衣衣:「昨夜醉了,今天怎這樣早起?」

「那酒真如姐夫所說,醉人不難受的,只香甜甜睡了一覺,起來洗手時還蒙蒙的,一想到今朝還上班呢,便嚇得醒了。」

「辰光尚早,上班來得及罷?你喜歡梅子酒,家裡還有幾壇,一會兒讓人給你送去——帶不去香港,別推。」雲瀟湘輕輕捏住衣衣的嘴巴,又放開。

衣衣笑著,笑著驀然嘴角癟抿:「不想你離我太遠呀,姐姐。」

「咱們才青春多少,往後聚在一起的日子比頭髮絲兒還多。過兩年你姐夫再登台了,還要唱你給他的那本《萬年春》呢。」

姊妹二人閒話了片刻,衣衣又纏著雲姐給她梳頭,見妝檯上有各種希巧物件,舉著這個問是什麼,指著那個問是什麼。

「衣衣,你穿著翠色大氅,便帶這個銀鍍金翠雲鈿,相稱又好看。」

一時穿戴齊整,鏡中衣衣左照右照,一左一右轉換間,朝陽把那首飾照得流光溢彩。雲瀟湘雙手扶著衣衣的雙肩道:「快去看看你的莫先生醒了沒有,叫他來吃早飯。」

衣衣打扮好,心內正恨不能在他面前晃晃,迅疾莽撞起身中不慎撞了腿,疼得嘴裡「嘶嚯嘶嚯」地去了。

廂房裡沒了人,只有屏上空山,香暖余意。衣衣向後轉到庭院裡,見莫先生和謝秋詞在晨曦籠罩的湖石中並肩散步。

「至於捧戲、引人看我私下裡的樣子……」謝秋詞無奈嘆息,沒有說下去。

莫先生雙手負在身後,緩緩點頭:「難怪兄長來滬,報紙上只登『謝秋詞』三個字而已。」

「吃飯啦!」

莫先生聽得衣衣呼喚,循聲望來,見衣衣笑吟吟在一樹美人蕉下,翠鈿在發頂上攏了髻,看起來是明時官家的少夫人,又似個小觀音。

謝秋詞見了,微笑道:「汝楨,你們先去罷,我去前面看看徒弟便來。」說完向衣衣點了點頭,向前院去了。

衣衣含羞帶笑站在蕉下不動,隔得遠遠,就伸著右臂待莫先生來牽。他伸手過來時,衣衣分明見他手腕上有牙印,奇異道:「怎麼弄得?」

「你昨晚百般強迫我,還問呢。」

「才沒有!」衣衣立刻否認,又做賊心虛地不敢看他,囁喏著:「我明明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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