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謝老闆認為誰唱得更好?」
「論這一折,當數我的朋友廖老闆——他出生於官宦富貴之家,幼時又因體弱多病,避過幾年世,他的諸葛稱得上不食人間煙火,極具文人清雅,飄逸不凡。」謝秋詞解說到這裡,低語道:「我那廖兄與我十分投緣,過兩日我寫信勸他同去滿洲登台,如何?」
「好好好。」龜田此時不僅有被搔到癢處、正中下懷的快樂,更有一種屹立山巔的強者自信——他和謝秋詞相識多年,深知謝秋詞為人純粹,寧可硬碰釘子也從不陽奉陰違,今日其臣服,無須再疑。
「書房就在前面,請。」
五兒小碎步跑上前來喚「師父」,謝秋詞並不理會,只是和龜田並肩而行。
推門進來,面前光影浮動,暗香梳攏,只見上座太師椅上懸著「本來清淨,不受一塵」,龜田仰看良久,環見四壁陳設古樸簡潔,佯裝讚美道:「真是個煮茗談詩的所在!——只是不知謝老闆所說的字畫在何處?」
謝秋詞見身後親隨已將箱子放到地上,緩步走到一面紫檀柵格前,輕輕推開,原是一扇穿衣鏡,「請移駕裡間。」
龜田遠見裡面有奇物大放光彩,像驢子被胡蘿蔔吸引,又像被催眠後丟了魂魄的屍,迷迷走了進去,謝秋詞對他身後的親隨展臂道:「列位請。」
那幾個日本人好奇,探頭探腦地踅進來,只見這方斗之中,如金谷之園,種色奪目,如龍君之宮,寶藏悉陳,滿堂綺繡,收古今絕藝。
「龜田兄慢看,稍後弟奉茶來陪。」謝秋詞微笑走到龜田身邊。
「呃,那霓裳羽……」
謝秋詞不等龜田說完,便走到角落一面架子前,掀開防塵的布帛,瞬間紅光滿室,彩氣盈庭,只見這貴妃醉酒之衣,有千般巧妙明珠綴,萬種稀奇珍寶攢。
龜田等人如被掃帚一掃而來,迅速聚攏,呆看了片刻,彼此用日語交頭接耳,嘖嘖嘆息不已。
五兒早投靠了日本人,自然不知這是生日那天繡莊所贈,鳥一樣靈活轉動著腦袋,四面看櫃架,半步半步地湊近道:「師父,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些好東西,也給我幾樣罷?」
「我讓你進來了嗎?你給我出去!」
五兒怔了下,呵呵笑道:「師父,如今你我師徒又在一處了,何必如此?」
謝秋詞側身不理,沉吟了一會兒,「罷了,你出去燒水,準備頓茶——就拿那壇埋於梅樹下的鷲山泉水,取了送廚房來。」
五兒聽得師父如舊吩咐,便以為冰釋前嫌,忙不迭笑著去了,走過穿衣鏡又回頭問:「哪顆樹下?」
謝秋詞回對龜田拱手道:「弟即來陪。」
龜田才放下一卷維摩詩,正精細翻看一冊右軍真跡,故只敷衍著點頭。
「隨我來。」謝秋詞雙手負在身後,和五兒一同走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那面穿衣鏡。
謝秋詞沉著臉和五兒行至院中,曲梅傲然紛紛,落紅滿地。
五兒涎著臉笑道:「之前師父還打我,那場打可真是白挨了。」
謝秋詞並不理會,冷然道:「在靠牆角那顆樹下,埋得有些深。」說完便往廚房去了。
從煤油爐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大罐未開封的殼牌煤油,懷抱著回到書房,將軍拉弓般揭開蓋子,順次潑灑在那檀木椅上、書架花盆架上、更潑在那暗藏著雙面鏡的柵格上,再從書桌抽屜里拿出火摺子,吹出火光,往柵格處一扔,火苗瞬間竄揚了起來,如夜裡煙火接連騰空。
他的臉被火光映得如無瑕美玉,謝幕般慢慢走到書房正廳中央,泰然正立,噼啪作響的燃燒聲和掌聲一樣熱烈——仿佛回到七歲第一次登台的那天,小孩子端著演大人,心裡沒有底,下台時聽得觀眾轟然叫好,才鬆懈下來,虛脫般輕鬆自在。
聽聞前線自傷一千損敵八百,他一條命換六條日本人的命,到底是賺了。火光中想到這裡,心內無比思念妻子——她為防不測,堅持要在書房藏室里加裝一個小機關,一旦穿衣鏡關上,再從房內出來需要扭開木海棠。當時還笑話她多思多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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