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還如上次那樣,直撲撓她的箱子,不讓她走。
「不行,上次我們一起出去差點餓到你了……跟著我太危險了,你還是待這裡,有吃有喝,嗯?」
不是雪撲得更厲害,爪子嵌到箱子裡拔不出來。
衣衣沒來由想起自己和莫先生在樓梯口的爭論,既然不是雪願意跟著她,那何必自作主張為它好——何況船上可以帶寵物,衣衣看到過條例。
抱了它起來,嗅了嗅,衣衣夾著熱烘烘的它在手腕里,「好啦好啦,我們一起走,那你乖一點哦。」
路過花園的時候,忍不住在落盡的扶桑花下站了站,或許十年後再想起來,也會以為這是一場白日夢或者很久前聽到的故事。
衣衣以為莫先生會叫住她道個別,但是沒有。滯留於此倒像是在等他。衣衣被這個念想逼著逃走,連回頭再看莫公館最後一眼也忘了,跑去路口攔了輛人力三輪車,去了謝家——登船是下午六點,現在還早。
一路上不是雪很乖,衣衣不去想那天巷中人潮湧動,她如何踮腳吻了莫先生,也不去想那天姐姐姐夫先後回來,是怎樣的心情在這巷中行走,她只是去吻不是雪的腦袋,閉上眼睛讓噙住的淚不留下來,呢喃著:「你是不是媽媽的布娃娃呀,好聽話呀。」
開了大門,衣衣想給不是雪尋些吃的,廚房裡乾乾淨淨的,莫先生已派人將這裡收拾過了,正在踟躇,聽得有一個人一面跑進來,一面大叫著「師弟,師弟!我來晚了!」
衣衣怔住了,應是姐夫的師兄罷?還好自己過來了,若是鎖了門,他要撲個空了。
抱著貓,衣衣走到那邊,想去遞個乾淨手巾。
靈堂變回了前廳,沒有紗幔火盆和紙錢,也撤了輓聯,只是尋常的樣子。那人衣著華貴,跪在青磚上,哭嚎著:「師弟!」突然他看到了那幅工筆畫,炮彈發射般衝過去,扯掀了下來,扔在地上。
衣衣急忙放了貓,撲到地上撿起來,細細查看畫有沒有缺損,用一種忍了怒地客氣問:「請問這位先生是?」
他生得唇紅齒白,三十來歲,身材略微臃腫。此人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上下打量衣衣,好像是主人家在買丫頭,亦是對新來丫頭的語氣問:「你又是誰?」
衣衣冷淡而禮貌:「我是他妻子的妹妹。」
他不耐煩地走到一邊,「什麼妻子,我怎麼不知道?」
衣衣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姐夫更未提起他有什麼師兄——而且看你的穿著打扮,也不像。你若是誠心祭拜,就尊重些。」說完,衣衣站到椅子上,重新將畫掛好。
他笑了一下,這笑因短促而顯出輕蔑,他走到上座,翹起二郎腿,拿出這裡主人的架勢,斜看著衣衣:「算你有眼光,實告訴你罷,我阿瑪是榮親王,當年被太后削了爵,家人為了保護我,把我放到了戲班裡隱姓埋名,師弟是後來的,所以我和他一起長大!康德皇上皇恩浩蕩,復了我阿瑪的王位,我便去襲了王爵,不再唱戲了。」
因他和姐夫行動舉止實在兩樣,衣衣仍是狐疑:「你果然是他師兄?」
「對,本王還知道師弟是被誰害死的,就是被你的那個姐姐!所以本王見不得這畫上那婊子和我師弟站在一起!」他不斷晃腳尖,像在聽曲,「一會兒我就給你們撕了。」
衣衣正氣得要去廚房拿刀來趕他走,卻聽見了莫先生的聲音——「謝老闆有霓裳羽衣曲的事,就是你告訴日本人的,而且你和杜南榮早已暗通款曲。小王爺,從北到南,千辛萬苦你今日總算來了。」
衣衣和小王爺同時向外望去,莫先生披風款擺,從明處走進來暗裡,清雋俊朗的面目頓時蒙了幾分沉重。
「喲嚯,你倒還有個幫手啊!」小王爺站起來,伸手扶到衣衣的肩上,向莫先生笑道:「是又怎麼樣?這裡複雜,借日本人的手把他帶回滿洲,有什麼錯?!害他性命的是那個婊子!」
與此同時,衣衣躲開他的觸碰,氣急伸臂指著外面大門,向小王爺怒喝道:「你滾出去!」
「該滾的是你們,這是我師弟的家,你們進來做什麼?!」他半咬了下唇,狠戾伸手猛地推衣衣的肩膀,衣衣棉花做的一般,瞬間跌到地上,把一旁的太師椅撞得挪了很遠,發出巨大的摩擦聲。不是雪的毛毛根根豎直,對他齜牙。
莫先生疾步撲跪到衣衣身邊,心疼關切地端詳著,「怎麼樣,啊?」
衣衣搖搖頭,莫先生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別看。」
他起身揮拳。即使小王爺早有防備,拳風颳過時還是被打翻在地。莫先生彎腰抓提起小王爺的領子,「這裡是我兄長的靈堂,豈容你這樣放肆撒野,出去!」說罷又往他臉頰上重重錘了一拳,繼而一扔,鼻青臉腫的小王爺重新墜回地面。
莫先生去攬抱衣衣,溫柔問:「摔著了嗎?試試能不能站起來?」
衣衣想看莫先生,又忍著不看他,強撐著自己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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