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落定結局，卻是意料之外的經歷方式，劉十九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剛剛情緒失控到直接逃離現場的程度，而完全憑本能表現出來的自我保護機制似乎也在暗示她：不論哪個層次，面對此人，永遠都是走為上計。

如果說之前面對顧希，她的忐忑是因不知對方是否也同自己有一樣感覺而猶豫；那麼現在的憤怒則完全是發現了他看似嚴謹整潔外殼下混亂逃避的本質一面：標榜自己對她是有感覺，但礙於目前有更要緊的事做，所以不想再進一步，然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

很好，既要且要還要的強盜邏輯讓他玩地明明白白。

但劉十九不是傻瓜。她之前做出刻意繼續當朋友的邏輯是判斷出對方不喜歡自己——如果一廂情願會打擾到別人的正常生活，那她是情願退回到安全線內自己默默消化的。但現在離奇就離奇在，好不容易將所有亂七八糟的心緒整理好之後，對方卻突然告訴她「是有一些喜歡在，只是現階段我沒辦法承擔，所以可不可以退回到朋友關係？」

憑什麼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仗著被喜歡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裝作酒後就可以對自己的出格行為完全不負責？

劉十九越想越生氣，眼淚不受控制地不斷湧出眼眶流到臉上，迎面被海風微微一吹，這會兒倒是感覺到了刺骨寒冷。

輕輕推開別墅的門走進客廳，迎面就撞上了出來洗漱的余桐筱。對方睡地一臉迷糊，卻在看見劉十九臉上神情的瞬間突然清醒。

「臉怎麼這麼紅？」

「沒什麼。」對方過於關切的語氣讓她鼻頭一酸，卻又在下秒拼命用理智拽住自己：可能是外面空氣太冷，剛進屋有溫差。」說完再努力勾起嘴角勉強擠出一個慘澹笑容來。

「是不是顧希找你了？」孰料對方打了直球。

「你…知道了？」

看著遠處海面上已經高懸在天空放光芒的太陽，顧希坐在長凳上思緒依舊紛亂，感覺很糟糕。

自從母親因病走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狀態：是一種明明都知道卻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感。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後悔，如果不說開，也許可以繼續維持表面平和？

不像現在，事情發展的慘烈程度讓他完全無法處理。

「所以，是直接說不喜歡你了？」房間內，余桐筱遞給坐在床上發愣的劉十九一杯熱水，延續著她處事單刀直入的風格。

「沒有。」劉十九搖搖頭，一時不知從而講起——母親和家事的部分，她覺得屬於對方的私事。不管境況如何，都不便也不願對第三人提起。但直接跳到顧希後來說的那一大段「有點喜歡你但不足以改變我的預定目標軌道」這裡，中間又似乎少了很多必要的邏輯。

「我感覺他腦子有毛病。」結果憋了半天，她歪頭就總結了這麼一句。

余桐筱顯然沒預料到如此直白，一整個面部表情管理失敗：就這？？？

「不然呢。」劉十九輕哼一聲。

「你說，會有人會在承認彼此有好感之後，再要求做回朋友的麼？」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質疑與嫌棄，「我覺得這就是個藉口而已。」不是很多人被表白都是那一套標準話術麼：你很好，只是我現在還不想談，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嘛。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就這一秒的電光火石，劉十九竟然把自己說通了：根本不存在什麼強盜邏輯，就是對方又開始糊弄攪混水了而已！

「但是，這個重要嗎？」眼看憤怒又要衝上天靈蓋，萬幸余桐筱一聲提示把她勸住了。

「九兒，我還是那句話，重要的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怎麼想，不是他在幹什麼。」

「從現在開始，只做和自己有關的決定，好嗎？」余桐筱一鼓作氣輸出完畢，神情嚴肅。

半分鐘的沉默過後，劉十九抬頭看著對方，咬咬嘴唇堅定道：那現在連朋友都不想做。

於是在別墅里剩下的一天半假期，劉十九都把出現在自己視線里的顧希當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