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燈既已墜下,落到他們身上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然而數息過去,卻無事發生。
璃音努力掙扎著從商月懷裡探出頭來,朝天一望,卻見搖光凌身半空,一手穩穩托住那盞玉虛琉璃燈,另一隻手扼住了那隻作亂白鶴的咽喉。
她見此情形,腦中忽然有模糊的畫面閃過。
上一世,在她被商月護在懷中之時,似乎隱約聽到了錚的一聲,應是誰的法器與那琉璃燈盞相撞,卻不想撞碎了琉璃一角,因此才落下碎片來,傷了商月的右肩。可待她探頭相望時,空中卻已什麼也沒有,只看見了幾點藍白色餘光閃爍。當時她沒有多加在意,如今想來,前世擊走她頭上這盞大燈的,莫不是神劍破軍?
想到此處,璃音又不禁搖頭失笑,搖光星君此刻只消得赤著兩手,便將一燈一鶴盡數拿捏了,哪裡需要出動破軍神劍?
聽著四下里群仙一片喝彩,她心中竟有一抹酸澀悄悄浮了上來:若不是方才被束縛住了手腳,此時被眾仙交口誇讚的,便該是她了。
這麼想著,她不覺間手上用力,狠狠將溫柔環抱著自己的那人推了開去。
商月被她推得連退好幾步,面上一片怔愕:「阿橫?」
「對不起,我……我……」等意識到自己方才想了什麼,又做了什麼,璃音驚得連連甩起了腦袋,仿佛這樣就可以把那些可怕的想法徹底甩掉。
商月見她如此,只當她是受了驚,忙又上前來,輕拍她的後背安撫道:「你別怕,搖光神君已將那發瘋的白鶴制住了。」
璃音卻早已是無地自容。
前世的她便是被這爭強好勝、愛博名聲的性子害出了心魔,終於遭了反噬。
如今她該做的,便只有克制這些不該生出的慾念,釐清前事,低調贖罪。至於別人口中的盛讚與美名,還是留給他們那些真聖人就好。
這時搖光已自掐住那白鶴的脖子,從空中飛落,璃音見他往自己這邊一瞥,那白鶴就忽然兩腿猛亂,揮膀亂扇,死命掙紮起來,似是被掐得狠了,快要透不過氣。
「神君容情!」只聽得席間一聲高呼,急步奔來一位老仙翁,白髮長須,手持拐杖,還沒奔出三步,便已撐著拐柱吁吁喘氣。
西王母見那老翁呼喝疾奔,也自席間站起身來,肅聲問道:「南極仙翁,方才那作亂的可是你座下白鶴?」
南極仙翁聞言忙停了腳步,轉身去向西王母作下一揖,指著那白鶴罵道:「這畜生方才偷喝了我的那杯桃花釀,竟是把自己喝醉了,卻不是有意擾亂娘娘宴席。還望娘娘和神君手下容情,我自回去罰它看守寒潭三百年,再不叫它出來惹事。」
宴席之上,常有仙子神君貪飲,有時飲得醉了,便鬧幾個大洋相出來,眾仙也都付之一笑。只是這如此貪杯的仙禽靈獸倒還是頭一次見,群仙聽了這番原委,不禁都哈哈大笑,直把這「白鶴醉酒,長喙盜燈」當作一件天大的風流趣事,都為仍在搖光手中蹬腿掙扎的白鶴求起情來。
西王母聽罷其中情由,也不禁啞然失笑,她不願掃了眾仙雅興,然白鶴畢竟犯禁,也不好全不作罰,便向搖光道:「搖光,它既被你抓了,便由得你來處置吧。」
搖光便就提著那白鶴的脖子往前一舉,提去了璃音跟前:「老師,這畜生好像是沖你來的。」
南極仙翁方才雖也對這白鶴口稱「畜生」,但不過是要為愛寵博得幾分手下留情,實則心裡寶貝得緊,如今猛一聽得「畜生」二字從旁人口中喊出,便不禁微生慍怒。他素知這位搖光星君是個不好相與的,此時愛寵落入他手,焉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一怒一急之下,再開口時便不甚客氣:「搖光星君雷霆手段,便是斬妖除魔還不夠時,也不必要往這一隻小畜生身上使。」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璃音因知曉搖光前世結局,聽來就更覺刺耳,便不理會他送來自己眼前亂撲亂叫的白鶴,而是慢悠悠繞過身去,去搖光另一隻手中取下那盞玉虛琉璃燈,提在手中撥弄著笑道:「原來只要當個小畜生,就可以把醉酒鬧事當作風雅,偷盜傷人亦不可獲罪,如此隨心所欲,竟是比我等恪守天規的小仙還要自在。我看下界那些凡人苦求逍遙,也不必再辛苦修那勞什子的仙,直接都去當小畜生不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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