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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轉轉,這位蜀娘子到底還是個並不存在的「鬼娘子」。

原來號稱從不畫虛構山水的大畫師楚作戎,在年少時也曾任由畫筆隨想像馳騁,只不過那些畫最後都被他一把火燒了,只留下了這一幅他想像中的,世間最美的女子。

他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自己筆下虛構出來的女子。

他甚至為她取了名字,把她當做自己的娘子,揚言要為了她終身不娶。

璃音正自感嘆這世間情愛竟還可以來得這樣奇詭,就見徐遠驚驚慌慌地向楚作戎房中奔了過去,口中大聲叫道:「郎君!快過去看看夫人,夫人出事了!」

第69章

蕭夫人身上出現了與楚作戎一模一樣的症狀。

先是渾身發冷,上吐下瀉,睡了一會兒起來,就突然發起癲症,緊裹著身上那一件毛絨絨的裘皮斗篷,窩在床角一個勁地發抖,一邊抖,一邊夢囈般念著:「乖寶寶,你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就是最乖的,乖寶寶,你最疼娘親,你乖乖的,去投胎吧,這世間有什麼好,去投胎吧,去投胎吧……」

一會兒又沖門外大喊:「符呢,今年為四姑娘請的符呢,還不趕緊找出來貼上!」

說著指骨發顫,死揪住身上的毛皮斗篷,裹得愈發緊了。

楚作戎見了這副情狀,早已是倉皇無措,伏在娘親床邊只知道哭。

楚蠡長嘆一聲,揉著眉心,揮手吩咐徐遠:「去把符拿來。」

哭聲、喊聲、嘆息聲、慌亂的腳步聲混雜交錯,迴蕩在亂作一團的左司馬府中,像有一隻猙獰惡鬼對準這座府宅張開了它的深淵巨口,饞涎嘀嗒,化作鬼哭的哀嚎,隨時要將這一處混亂紅塵一口吞下。

璃音倚在門邊,目光沒有落在床角裹著毛皮發抖的蕭夫人身上,也沒有落在床邊慟聲大哭的楚作戎身上,而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方空蕩蕩的床頭,她盯了半晌,忽道:「四姑娘是誰?」

此問一出,楚蠡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

「蕭夫人似乎是被四姑娘的陰魂纏住了呢。」璃音仍是緊盯著床頭。

在那裡,端端正正地跪坐著一個只有她才能看見的小丫頭。

小丫頭一身薑黃色小襖,梳著雙髻,一雙鹿眼濕漉漉的,裡面卻沒有任何情緒,只是空洞地睜在那裡,怔望著伏身哀泣的楚作戎。

楚蠡仍是沉默。

而他的沉默,卻只是讓妻子瘋癲的囈語、以及兒子痛苦的抽泣,一聲聲,一字字,都更加清晰,也更加難堪地入耳。

他終是再次長長嘆出一口氣,垂下眉*眼,哀惋出聲:「四姑娘,是我與阿凌夭折的小女兒。」

蕭夫人名喚蕭凌,楚蠡這一聲「阿凌」便是喊的他夫人了。

大概二十多年前,東海之濱又有小國崛起,頻繁出兵侵擾大酆,對方雖是小國,兵馬卻異常強健,一時兩國之間戰火連綿,直到武寧侯和左司馬楚蠡齊齊奔赴戰場,領兵坐鎮三年,才總算將戰事漸漸平息了下去。

此後數年,大攻猛伐雖不再有,小打小鬧卻仍是不斷,武寧侯請旨駐紮在了東海之濱,左司馬大人則帶著愛妻和年幼的一雙兒女,踏上了回王都的路。

那時小兒只有三歲,便是楚作戎,幼女更是剛滿一歲半,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還未來得及取名,只喚作四姑娘。

豈料路上數次遭流兵侵襲,楚蠡思量之下拋掉了錢糧車馬,往地上抓一把泥,糊黑妻兒白淨的臉蛋,混入逃荒的饑民,趕一輛破舊牛車,一路往王都去了。

喬裝過後,餓了幾天肚子,四人均餓得面黃肌瘦,倒真像一家子逃荒的災民了。

三歲的楚作戎餓得不停嘴地嚎哭,蕭凌就時刻把他抱在懷裡,拍著背去哄,直到現在,她還覺得兒子孱弱的病體就是在這幼時餓下的病根。

四姑娘更是才一歲半,還在吃奶的年紀,蕭凌卻早就餓得不下奶了,為此急得直掉淚,小女娃卻已經懂事了一般,一路上不哭不鬧,只安靜地窩在父親懷裡,餓了就把自己小小的手指伸進口中吮咂一番,吮累了就又繼續窩在父親肩頭睡覺。

蕭凌時常一面哄著哭個不停的兒子,一面望著丈夫懷中乖巧的小女兒,滿眼愛憐地嘆道:「夫君,這戎兒真乃前世的冤孽,沒四姑娘一半乖巧,咱家的四姑娘怕不是投胎來報恩的呢。」

長路艱險,好在除去腹中飢火燒得難受,一家人性命都是無虞,再沒遇上流兵草寇,一路有驚無險地行至天都城下。

卻不想此時異變陡生,入城時,守兵一眼認出左司馬大人,一時心中激動,遠遠地就行起了大禮。

這一下身份暴露,那些終日遊蕩在城門口卻入不得城的流民當即紅了眼,一個個如瘋狗一般,目中餓出凶光,攔住疾奔進城的牛車,撲吼著跳上車去,滴著饞涎,七手八腳,去撕扯高官貴婦身上偽裝的粗布麻衣,誓要翻找出他們貼身偷藏的錢糧。

楚作戎受了驚,當場就大聲哭叫起來,覆體衣物被扯得稀爛,幼兒白嫩的手臂撲騰在空中,登時叫一群餓狼眼底都射出綠光,他們用舌尖舔著牙齒,一口口地往喉嚨里咽著涎水,無數雙瘦如枯柴的五指齊齊抓向那生嫩小兒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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