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年他們是如何默認,死掉的一定是個「弟弟」,而不是「妹妹」的,六歲的她沒那個知識去懷疑,而十六歲的她,早把這當作事實接受了十年,不會再想到要去懷疑了。
直到今日,自己那便宜夫君問起,才如一記悶雷劈入腦中。
璃音低笑一聲,在滿院寂靜中,像是唯一一個擁有正常好奇心的人一般開了口:「是啊,阿爹,你們那時是怎麼知道,那女人肚子裡懷著的,一定是弟弟,而不是妹妹的?」
夏侯錚被問得眸光微爍,這事顯然是有文章在內,但其中內情不便宣揚,他看著自己似乎一臉天真發著問的女兒,沒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楊夫人忽然憶起什麼,看了眼躺在門板上的丁四,又抬頭看向自己的夫君,像是抓住了什麼,不確定地道:「丁四……當年一起入山的,是不是就是他們三個?」
三個人,入山?
這倒是個新信息。
璃音想了想,三個人不用說,必然是指十年裡陸續溺死在水缸里的三個死者,於是她看著阿爹明顯怔忡起來的神色,追問道:「什麼山?」
夏侯錚卻只是和楊夫人一陣面面相覷,均是不語。
「杻陽山。」
搖光向著院內一處虛空掀了掀眸,一面漫不經心地起身,一面淡聲替他們答了出來。
楊夫人大驚:「你……你是怎麼……」
「傳聞杻陽山上有獸鹿蜀,佩之宜子孫。」搖光慢悠悠地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夏侯錚的臉上,「所以你當年派人進山,為倩夫人獵來了鹿蜀,確保她能懷上男胎,是麼?」
這語氣,看似問詢,實則卻只是一句平淡的敘述。
屍體手指上的弓繭,滿院的緘默,夫人口中支支吾吾的「入山」,還有……
水缸後,一直怯怯窺視著院中動靜的那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
一雙凡人看不到的眼睛。
正是因為看不到,又因為死者皆是口中塞鼓,溺水而亡,孩子的玩具,水,這兩個要素重疊,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們才會一直都自然而然地認為,殺人的,一定是那位落了水的倩夫人。
直至今日,三個當年參與捕殺鹿蜀的家僕全部死亡,他們才終於發現,這一切命案的起因,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杻陽山中的鹿蜀一族,可說是「轉胎丸」的始祖,若能得其皮毛,啖其血肉,便可得男。
可幾百年前,傳說鹿蜀族中出了位大仙,自此要再獵得鹿蜀,就不再那麼容易了。
高祖皇帝最是敬畏神明,便給出了明令,對於鹿蜀一族,只可供奉,不可獵殺。
可即便下了禁令,幾百年來,暗地裡偷偷進山獵鹿的仍是不少。
事關香火延續的大事,說出去都能理解,便是真捅到皇帝面前,多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懲即過,還真會因吃了一隻鹿蜀這種事砍了誰的腦袋不成。
所以十年前,快被多年無子折磨出心魔的夏侯錚,便也暗地裡點了三個會打獵功夫的家僕,掩人耳目,一路偷偷摸進了杻陽山。
打回來的鹿蜀,原本是要給楊夫人食用的,可楊夫人不肯,夫妻兩個大吵一架。
吵完架後的第三天,夏侯錚納了倩夫人進門。
畢竟鹿蜀已經剝好了皮,再不吃,可就不新鮮了。
十年來,他曾多次嘗試剖析這因果,妻子不肯為他食鹿轉胎的固執;長女不知接納弟弟的不懂事;還有小倩作為母親,失去兒子後,對他與別的女人所生的女兒的嫉妒。
思緒來回,罪孽總是被歸咎在府中的三個女人身上,他卻從沒有一次想過,招致這因果的,會有可能是他自己!
是他因一己私慾,犯下殺孽,觸怒了神明,才招致了這一切。
當年參與獵殺鹿蜀的三人都死了,那下令捕殺的自己呢?
夏侯錚面色僵白。
而此刻被女兒摟在懷中的楊夫人,默默盯視著女婿長身挺拔的側影,心裡卻在擔憂著與夏侯錚截然不同的另一樁事:自己這女婿,對鹿蜀求子的事了解得這樣清楚,只怕也是個有執念的,這對阿橫來說,可不是件好事啊。
得藉機敲打一下。
於是一手反摟住女兒,一手毫不客氣地戳出,指向了自己臉色白了又白的丈夫:「我那時就與你說過,莫要去招惹神明,你非不聽,結果呢?十年裡,算上小倩腹中的,五條人命,這不是給你的警告是什麼?」
說到這,想起璃音九歲那年,床頭赫然兩個猩紅的血手印,心中又氣又憐,緊緊抱著女兒,不由得含了淚:「你們自己的報應自己受,日後阿橫若是為這事牽扯進去,夏侯錚,你等著吧,就是神明不來收你,我也不會放過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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