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小故事却让他灵机一动,在决定拿下李遐周来控制杨国忠之时,又多布置了一点。他逼李遐周在铜钟上写了一首诗,给整件事添了神话色色彩,并让人穿上李遐周的衣服,配合着在屋檐上装神弄鬼吸引视线。
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岂还能被这骗子骗了?
李遐周看着薛白笃定的眼,竟还在笑。
“薛郎一定是在想‘我写的诗,当然不可能是这臭老道的谶语’,但那诗也许冥冥之中真是贫道要作的谶语呢?”
“我算是明白了,装神弄鬼最大的技巧就是脸皮厚。”
“天命难违啊。”
此时,消息也回来了,薛白不再与李遐周多言,起身,出了这间密室。
只见是达奚盈盈亲自过来了。
“阿郎,杨国忠入宫了。”
“他做了对的选择。”
果然不出薛白所料,如此一来,朝堂上新的格局也就形成了,一个更像薛党的新杨党,以及一个腐朽的右相府。
“可以放出风声给陈玄礼了,这是为他儿子报仇的机会。”
“喏。”
“把李遐周送到洛阳,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
薛白如此吩咐道,不再理会这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他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为……
第283章 人才
处置了一场荒诞的叛乱之后,李林甫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但在似梦似醒间却又因想到薛白而感到恼怒。
他睁开眼,在榻上坐起,喃喃道:“竖子该死,一回长安就不让人安生。”
接着,他才想到事情已解决,王焊案已了结,自己是胜者。
入冬的长安已经很冷了,外面簌簌下着雪,屋中虽被炉火烤得暖烘烘的,一夜下来却干燥得厉害,李林甫招人端上水来,脑子里依旧想着薛白。
“十七娘在王屋山,怎不写封家书回来?”
“回阿郎,小郎君与小娘子们的家书堆了许多未看,奴婢是否去找找。”
这一找才知道,李腾空其实已写了两封信回来,第一封说到了王屋山一切安好,并给阿爷请安云云,第二封则说玉真公主打算回长安小住。
李林甫本来是想去信骂一骂这个女儿,若不是她说好话,当初薛白在偃师时,他随便找个借口就要将薛白贬到岭南去。
然而,他也知道当时之所以没能贬谪薛白,实则是因为杨齐宣没来得及找到这个借口。
等奴婢铺开笔墨,李林甫缓缓口述道:“为父偶感风寒,劲力不似从前,观家中子女五十人,加之郎婿、孙儿则共百余,能担当门第者无一人。夜深梦回,思及你阿兄所言,盈满为患,忽悔少年时未随槐云真人修道飞升……”
在李腾空还很小的时候,李林甫常与她讲一个故事,说他年轻时在洛阳架鹰养狗、狩猎游乐,曾遇到一位丑道人号槐云,曾想带他修道,言“某行世间五百年,始见郎君一人,已列仙籍,合白日升天。如不欲,则二十年宰相,重权在己。”
那时年幼的李腾空便问“阿爷选了当宰相吗?不当神仙多可惜啊?”
李林甫为了安慰她,便道:“二十年宰相,权倾天下,只需泽被百姓,广积福德,如此三百年后道长犹能带我飞升。”
当年说这句话,他是真想过要泽被天下的,还将这故事传出去,让世人都知他的“仙官”之名。
一转眼,他已忘了广积福德的愿景,今日给女儿口述家书,用词悲切。
“为父放弃仙缘,眷恋人间。今阳寿将尽,子孙不肖,唯留大祸事于家门,悔之晚也,辗转无眠,忧心忡忡。”
正在提笔写信的婢女听得奇怪,忍不住偷眼瞥了瞥,本以为阿郎的表情会是十分悲伤,然而,只见李林甫神色平静,眼神里精光闪动,竟无半点忧心之色。
倒更像是在算计女儿一般。
“对了,最后再提一笔薛白的所作所为……”
待一封信被送出去,李林甫起身移往议事厅就坐,浑身气场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最近让李岫在身边做事,李岫与他一样,虽只在兄弟中排行第十,但确是最有才能的一个……相较而言。
“阿爷,今日议王鉷留下的官位?”
“嗯。”
李岫早有准备,转身看向坐在议事厅中的诸多官员、幕僚,侃侃而谈。
“御史大夫的人选,拟定哥舒翰如何?阿爷以边镇尽用胡人之策,提携他为陇右、河西节度使,他今年大破吐蕃,筑应龙城,使蕃军不敢近青海,圣人正欲赏赐……”
“毫无争议之事,说许多做甚。”李林甫终于不耐烦,打断了儿子的话。
“孩儿知错。”李岫顿觉尴尬,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那,京兆尹,户部,以及转运、色役、和籴使、租庸、铸钱等使之职……”
他话还未说完,吏部侍郎苗晋卿开了口,道:“右相,下官听说,唾壶一直在求见圣人,不久前,圣人已召见了他。”
李林甫道:“唾壶这次犯下大错,你觉得圣人还能重用他?”
苗晋卿抚须,沉吟道:“圣人一向清楚唾壶无才无德,然纵观这些年圣人所倚重之臣子,裴耀卿、韦坚、杨慎矜、王鉷,皆擅理财,唾壶办案虽一塌糊涂,然钱财一事上朝中无人能出其右。”
“山中无老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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