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叛军士卒们只好再去劈柴、运送物资,也就是他们多是北塞边军,比唐军耐寒。否则士气还要跌得更多。
周贽先吃了一个小亏,只好命令日夜提防唐军出城。次夜,他再次得到了军情,说看到唐军士卒一个個从南城城头上吊了下来。
“张巡匹夫,还敢来?!”
周贽大怒,翻身而起,亲自带兵去查看,远远地,果然见一道道黑影从城头上跃下。
好在他早有防备,遂下令士卒向城上城下的唐军士卒放箭。
城上唐军们当即哇哇惨叫。
叛军连夜调出了更多弓箭手,万箭齐发。惨叫持续了一夜,也不知道唐军死伤了多少。
等到天明时,周贽定眼一看,竟发现唐军正拉着吊绳,把一个个稻草人往城上拖。他再抬头看向城头,城头上立着的也全是稻草人。
而这些稻草人身上,插满了的都是叛军的箭矢。
从这一日起,唐军守城时的箭雨比原来更密集了许多。
并且,接连好几夜,张巡还想故计重施,再用稻草人骗周贽的箭。周贽自是不会再上当,骂张巡贪鄙。
而就在几日后一个叛军防务松懈的夜里,张巡亲率一千人夜袭了叛军南营。叛军一开始故意不放箭,等唐骑冲到眼前了登时大乱,自相践踏。
周贽见士卒不辨敌我地乱冲,仓皇不敢应战,纵马逃回东营。
而张巡不仅得了他南营的辎重,还与李峘取得了联络,连夜以千匹牛马驭了物资回到汴州。
这一战,终于稳定住了因李祗败退而造成的河南动荡。
但周贽很快重整兵马,史朝义也杀到了,把汴州围得水泄不通。
一旦汴州失守,洛阳是肯定守不住的。而且张巡知道,洛阳城军民早成惊弓之鸟,现在一定已经是人心大乱了。
他不敢冒万一的风险,遂分别派人向颜杲卿、李光弼求援。
这次求援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守不住了,而是为了大局的稳妥,张巡如今在想的并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大唐平叛的进展,如何让往后多些安定而少些遗患。
他咬紧了牙关,目光透过漫天的风雪,看向史朝义的大军。
***
洁白的积雪被踩得一片狼藉,染了血,成了红色的碎冰。史朝义咬着牙看着高大坚固的汴州城墙,目光凶狠。
他迫切地想拿下汴州,然后继续东进,立下攻取东都的大功,这关系到他是大燕的怀王或是太子……
“怀王!”
燕军将领骆悦撤了回来,大声地禀报道:“城上守军太顽固了,再攻下去,伤亡惨重啊。”
史朝义心中恼火,当即就想要叱骂这将领,说出“给我拿人命填也得拿下此城”之类的话来,但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想当太子,就得得到将士们的拥戴,于是,忍着怒气,拍了拍骆悦的肩,道:“陛下催促甚急,为之奈何啊?”
“恕末将直言。”骆悦道:“守城的是张巡,他守雍丘,安庆绪强攻数月尚拿不下来。我们如何速取,陛下的命令,太过为难怀王了。”
“休得胡言。”
史朝义虽止住了骆悦,可心里却很认同这话,对于史思明的严苛军令甚感委屈。
“可否挖条地道通入城内?”他问道,没意识到这话显出了他的平庸。
“怀王,天寒地冻,土梆梆硬,挖不了的。”骆悦道,“依末将看,张巡是个硬茬。我们围而不打,直取洛阳比较好。”
史朝义道:“可陛下的军令是让我们拿下汴州,助他两面夹击李光弼。”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骆悦之所以从战线上退回来,就是有话想对史朝义说,他上前两步,压低了些声音。
远处战场上的死伤者还在哀嚎,而掌兵之人已对战场无暇一顾,再次计较起个人的权力得失来。
“倘若大王不知变通,在这汴州城下死磕张巡,拿不下城池,为陛下怪罪,即便拿下了,必损兵折将,且死的都是我们这些亲近你的将士,到时,大王如何自处啊?!”
骆悦话锋一转,又道:“反观洛阳本为大燕之国都,安庆绪退败时日尚短,人心未定,城墙不坚。只待大王兵临城下,必破。到时大王有收复之大功,据东都,聚声势,何愁不能为太子?”
“陛下一定会怒我不听军令,还能立我吗?”史朝义道。
“大王不指望着以功勋得储位,反而指望着陛下的疼惜吗?”
史朝义心里也觉得很有道理,可还有犹豫,问道:“若是张巡偷袭我们后方又如何?”
骆悦道:“所以,得让周贽继续围着汴州城。”
史朝义用脚扫开积雪,蹲下身,拿刀柄敲了敲地上的冰土,真是梆梆作响,硬得就像张巡的骨头一样,让人无奈。
“那就……依将军之意。”
***
两日后,城外的鸣金声响起时,雷万春把最后一个攀上城头的叛军一脚踹下去,喘着气,打算把手里的刀抛掉。
刀柄已经与血一起冻在他手掌上了,每次拿下来时,都会把结痂的冻疮重新撕开,流出里面的脓水,又疼又痒。
雷万春恍若未觉,大步奔向张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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