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約好看樓,不要忘記!」
祝晴出門前,聽到囉嗦小舅在身後提醒自己。
「沒忘記。」祝晴頭也不回,「你說了一百次。」
囉嗦小舅衝著萍姨搖搖頭:「她真誇張。」
熟悉的上班線路,祝晴閉著眼都要準確無誤地抵達油麻地警署。
今天她來得更早,是奔著貨櫃廠那個工人的聯繫方式去的。
翻開案卷,果然找到他的號碼。
祝晴撥過去,卻沒能聯繫上對方。查過之後才注意到,案卷底下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這個號碼,是貨櫃廠的公用電話。
去年貨櫃廠倒閉後,經老鄉介紹,朱大雄去了一處建築工地做散工。
祝晴輾轉聯繫到工地的包工頭。
「你找崩牙雄啊?」
包工頭那邊環境嘈雜,扯著嗓子,語氣里都是譏諷和煩躁。
「這些老廠工,手腳慢得要死,本來就幹不了多少活,前幾天又被鋼筋砸到,現在還住在醫院,成天打電話來催醫藥費!」
「你說他是不是存心訛我們?」
崩牙雄是當年貨櫃廠那位目擊者的花名。
祝晴耳畔夾著電話聽筒,另一隻手記下他所住的醫院地址,掛斷電話時見黎叔拎著空保溫杯進來,立即舉高小紙條揚了揚。
黎叔不由好笑。
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上頭還沒布置任務,她自己先忙起來了。
一年前貨櫃廠那起案子,有可能與現在這兩起殺人案有關,這事由黎叔和祝晴負責跟進。黎叔讓她等一等,自己去x餐廳買早餐。祝晴抱著一疊資料,在走廊上等他,聽見腳步聲時回頭,見梁奇凱站在自己身後。
「一直沒機會和你單獨談談。」梁sir說,「上次盛家的事,真的抱歉。」
祝晴想起來,梁奇凱說的是那天,他不夠警覺,出聲時無意間暴露了祝晴對崔管家的懷疑,使得精明的老管家意識到事情敗露,再無顧忌……
原劇情里,炮灰女配就是這樣死成白月光,她受得起這份歉意。
梁奇凱說完,就忐忑地等著她的回應。祝晴神色如常,沒有客套的安慰,也不對之前的事做任何評判,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表示已經接受他的道歉。
「給你賠罪。」梁奇凱失笑,「喝咖啡嗎?」
警署走廊轉角有一台自動咖啡機。
梁奇凱往裡面投了五蚊硬幣,機器時靈時不靈,同事們經常抱怨,這是台騙錢的咖啡機,吞了多少硬幣,唯獨不吐咖啡。梁sir沒有像他們那樣對著機器使勁拍打,每一個步驟都慢條斯理,靜心地等待著。
機器轟隆響了幾聲,吐出一杯冒著熱煙的咖啡。
梁sir笑著說自己運氣不錯,將咖啡遞給祝晴。
「冷氣開得這麼足,再喝冰的會胃疼的。」他說,「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趁熱喝剛好。」
梁奇凱注意到祝晴接過咖啡時,仍舊不愛說話,只冷淡地道謝。
黎叔在x餐廳買早餐,他正好順路,跟她一路無言地走著,見她找x餐廳阿姐要了一整杯冰塊,「咚咚咚」倒進咖啡里。
沒有解釋,也不尷尬。
這位師妹的臉上仿佛刻著兩個大字——
別管。
……
祝晴和黎叔一起去醫院的路上,聊起一年前的那起案子。
「死者馬國華,生前在貨櫃廠當管工,那天也是下雨,夜裡遇害,當場死亡,連送醫的機會都沒有。」
「馬國華是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父親,穩重顧家,夫妻感情好和睦,子女孝順,也沒有任何財務上的糾紛。」
「當時查遍所有線索,結果……最後這案子成了懸案,和其他未破的陳年卷宗一起,被鎖進檔案室。」
並不是每一起案子到最後都一定會被告破,也有像馬國華這樣的受害者,死得不明不白。
在私底下,黎叔和莫振邦走得近,聽莫sir提起過這位小新人有多執拗。但查案靠的不僅僅是一腔熱血,憑直覺查案不可取,過於理想化更是適得其反。
就在黎叔準備指點新人幾句時,她已經走到護士站前。
亮警員證、說明來意,三言兩語問到朱大雄的病房號。
黎叔將到嘴邊的教導憋回去:「走。」
這是一個六人間病房,每張病床前都拉著泛黃的帘子,嘈雜得像是菜市。每次「菜市」能安靜片刻,都是因為護士進來呵斥,然而等護士走後沒多久,一道道聲音又從病房的各個角落響起。
朱大雄躺在病床上,右腿打著石膏,吊得高高的。
他老婆蘇金好皮膚黝黑、身材結實,雙手架著他的腋下,用力一托就將他的身體抬高几公分。
「阿sir、madam,找我有什麼事?」
祝晴這才知道朱大雄為什麼會有「崩牙雄」的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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