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霞客哼道:「歪理。本真人沒空與你廢話……」
「煙霞客,為何你還不醒悟?若不是你們二十年前殺害了我的父親,二十年後,長安城也不會再出此案。」
「嘖,無聊。」煙霞客不耐煩道,「你父親二十年前殺了人,殺人既要償命,你到底有何不服的?」
悟塵不惱,繼續道:「二十年前,你們為了重新封印三障尊,強迫我父親為陣眼,引下天雷,他因而慘死。」
「哦!」煙霞客恍然大悟,「原來你以為吳青秀被當成了陣眼——難怪你神神叨叨的,覺得自己冤枉得很,要替父報仇!」
「報仇?」悟塵的聲音里仍聽不出一絲起伏,搖了搖頭,「這便是嗔。」
「了卻吳青秀遺願?」
「貪。」
「那就是你也瘋了。」
「痴。」
煙霞客不想再和他過多廢話,正欲飛身跳起。方才滾到一邊的碧波仙人卻猛地撲上來,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他抽出桃木劍,往碧波仙人頭上一劈,碧波仙人痛得呱呱亂叫,立時變作了一隻漆黑的大蟲合蟲莫。
「你才是『貪嗔痴』三念全聚,」煙霞客嫌惡地拍了拍方才被大蟲合蟲莫抱過的地方,「我告訴你吧,二十年前根本沒有人強迫你的父親為陣眼——三教天雷陣確需三人為陣旗。一人為陣眼,待天雷落下,引雷至佛像之上。但為陣眼的並不是吳青秀,而是覺慧。」
「……撒謊。」
「其實,你父親吳青秀當年已經成功完成儀式,」煙霞客用下巴指了指佛台上的那尊佛像,「我記得,當時他收集齊三樣東西,放在金身佛跟前。之後佛像金箔脫落,眼看天仁寺上空烏雲密布,一道黑氣騰升。我們來不及商量,覺慧便自告奮勇作了陣眼。我給了他換身符——待天雷落下之時,他將換身符貼在金身佛上,這樣天雷降下後無法分辨,直接劈在佛像之上。用此辦法需掌握時機,快一分,慢一分都不行。可惜,覺慧將要換下符紙時,吳青秀卻忽然竄了起來,死死抱住了覺慧。
「覺慧別無他法,只能以身引雷至佛像,將三障尊逼了回去……而你的父親,因抱住覺慧,同樣被天雷擊中,二人皆當場殞命。」
「怎麼會呢?」悟塵的聲音仍平平淡淡的,只是多了些疑惑,「阿娘的信中不是這麼說的。」
「哦!」煙霞客又是恍然大悟,「你阿娘——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覺順和杜諶義似乎說過這麼一回事。」
「……」
「你還不知道吧?」煙霞客捋了捋鬍子,「你的阿娘,是平康坊的一名歌伎。她幫助吳青秀,誘騙出大理寺少卿和靈虛觀周素懷,好叫吳清秀殺了他們。吳青秀死後,她亦因協助殺人被關入大牢。
「那時我們沒想到的是,她已有了身孕。」
「……」
「她在獄中生下了你。當時,正是覺順不忍,提議她將孩子送去學佛——如此至少孩子從小學習向善,不必再像父親一樣走上歧途。」
聽到這裡,悟塵才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是覺順親自去獄中將你接出來,送到蜀中雲崖寺——雲崖寺的住持是他和覺慧的師兄覺心。之後不久,你阿娘便在牢里因病去世了。覺順似乎說過,你阿娘留下了一封信,但他並未打開來看,只是一同轉交給覺心。覺順過於善良,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想到內容竟是教你臥薪嘗膽,替父報仇。沒成想,他的善因卻結惡果。」
「……不,」悟塵的眼底閃過一絲憤怒,但很快復歸平靜,「覺順將信轉交給師父後,師父看了,但並沒有交給我。」
「哦,那覺心還算是個聰明人。」
「今年年初,師父圓寂,我整理他遺物時才發現此信。」
「哎,覺心應當是不相信其中內容——覺順與覺慧竟會使人作陣眼降魔,才沒有將其銷毀。他定是想著有一天與覺順問清楚吧……」煙霞客嘆道,「不知該說此人是聰明還是蠢。」
悟塵不理會他的感嘆,繼續道:「雖然我從小學佛,但卻一直有一個問題,我從何來,又該去何處?我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又如何尋求自身與宇宙中無窮無盡的聯繫?這問題連師父都回答不了我。我讀了阿娘的信後,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父親是誰,根在何處。我便又去了父親洛陽的老家。
「原來,父親死前還留下了一本手記——他或是已預感自己將會失敗,於是把解封三障尊前後全部記下,在儀式之前托人寄回了老家……或許,他也預感到他的兒子將會找到他,定會像他一樣,不入地獄不見真相……
「正是看了他的親手留下的筆記後,我才明白他為何會痴迷地獄——所謂『空』不就是地獄本身嗎?若萬物皆空,天道與地獄有何分別?極樂淨土不過是一場更大的虛無!是永恆的絕望!」
說到這裡,煙霞客已經煩了,擺了擺手,打斷道:「行了行了,你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吧?你現在和吳青秀一樣,註定要失敗了。別囉嗦了,趕緊投案吧。」
他還沒說完,悟塵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我為什麼會失敗?我只差一樣東西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五指間裡夾滿了銀針,一甩手,雨點一般砸向朝煙霞客,「你不也是道士嗎?」
煙霞客用桃木劍一擋,銀針四散,方才伏在角落的蟲合蟲莫伺機而動,再次朝他撲來。
「師父!」
「煙霞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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