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拖著阿翹也不是辦法。
吾欲上門提親,這才同她互相通了身份。阿翹是某家鏢局大掌柜的掌上明珠,本以為吾是再普通不過的富商之子,驟然得知真相,居然驚大於喜。
後來事實證明,原是阿翹比吾看得更清。
「善游者溺,善騎者墮。各以其所好,反自為禍。」佳人薄命,若非吾執意相娶,阿翹或許便不會就那般玉殞香消。
走鏢本就是那刀口舔血的營生。鏢師們非但武藝高超,人脈亦需廣眾,如此方能遊走於黑白兩道之間。
定好吉日佳時後,為方便上門提親,吾強行硬著心腸,親自送她歸家待婚。
多年不見,父親顧憂林世叔,定期會使人去信告知他的近況。林世叔遠離京中權勢中心太久,自是蒙在鼓裡,可吾卻心知肚明。故而吾與阿翹之事,吾刻意避開了父親的耳目,自以為隱瞞得極好。
廝混同成親豈可等同?吾這般乖張行事,還是被人捅到了父親那裡,將吾關了禁閉面壁思過。待吾重見天日,早已過了和阿翹約定的時日。
唯恐阿翹視吾為那負心之漢,吾顧不得夜黑風高,慌忙備下厚禮,親自登門。鏢局的大門敞得有些不對,吾推門而入,滿目瘡痍,頓生慌亂。
滿室屍橫,吾一個個翻找過去,沒有找到阿翹,方寸更是大亂。吾急急衝出鏢局,欲喚車夫載吾去當地衙門鳴鼓報案,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早已被人殺害。吾遍體生寒,環顧四周,竟然空無一人。
吾舍了車駕,壯著膽子,翻身上馬離去。
途經某處暗巷,有人彈指飛石擊於馬膝之上,吾自馬背墜下,雙腿痛徹心扉。不給吾喘息的機會,那人飛身過來,似要取吾性命,卻不知為何深深嘆息一聲,只是劃傷了吾的眼睛。
若是當即被送與母族醫治,或許吾尚能被人治癒。可阿翹生死不知,吾心中焦急不已,顧不得臉皮,以指支地,兀自朝前方的衙門爬去。
後來吾仔細回想,應是腰間那條有價無市的犀帶救了吾一命。許是顧及到吾的身份,那人怕到得手便逃,不然,吾那般舉止,定會被他滅口。
世事便是這般無常,強求的姻緣終成不詳。治傷的同時,吾苦苦等待,可多日之後,最終還是得知了她死於非命的噩耗。
原是鏢局被人惡意尋仇,為首者帶人撤走後獨留一人慾將縱火焚毀痕跡,不想途中被吾意外闖入,這才有了後續之事。
「那位娘子死死護著這對耳環,指骨愣是被人給掰斷了。」衙役戰戰兢兢同縣令匯報。
吾錯過了最佳治療的時機,雙目皆眇,雙腿亦因那夜攀爬再難站起,如今只好寒著臉坐在屏風之後靜靜聽著,並不能當即看到那副吾當初贈予阿翹的耳環。
宰相長子的身份果真好用,在吾的監督之下,這樁案子以極快的速度了結。身有殘疾之人不可入仕,如此甚好,吾可以從心所欲地為阿翹守節,亦可任性地就此留在江州。
十道九醫,母族家的醫術玄妙非凡,本就同道家淵源頗深。吾潛心醫術,索性出家做了居士,偶爾隨緣為人義診,久而久之,以明成了吾之道號。
李驍同王家千金是娃娃親,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得知了吾這段舊事,為了逃婚,居然狡猾地用它投名,死皮賴臉做了吾的護衛。
李將軍投鼠忌器,忌憚於吾張相長子的身份,果真不敢綁他回去,惹得李驍愈發洋洋得意。也罷,有吾這前車之鑑從旁協助,必不會讓他重蹈悲劇覆轍。
吾目難視物,不良於行,在張園中深居簡出,幸有阿靖時常登門為吾解悶。
這年春日,從不提及旁人的阿靖口中多了個名叫賀梅的娘子,吾靜靜聽著,眼前好似看到了滿樹灼灼盛放的桃花。
自林世伯逝去之後,阿靖了無生意,刻意懲罰自己,日子過得比寺里的僧人還要清苦。
傻瑾之,你竟不知自己此刻那無奈的語氣里,增出多少煙火氣息,距離徹底淪陷,不過只是時間問題。莫要再掙扎了,乖乖投入賀娘子的懷抱吧。
吾悄悄彎起唇角,恍然想起自己已許多年不曾笑過。
同年秋,阿靖邀吾上門,帖中內容語焉不詳。
自吾重傷殘疾之後,身邊便多出許多身手矯健的侍衛,他們皆由父親派來護吾。往日裡吾聽之任之,偶爾出行一趟,前呼後擁便在所難免。阿靖素來不喜俗人,吾的那些個侍衛,沒有一個能入他眼。
李驍大大咧咧,性情中人,是以吾獨留他帶吾上山。
吾攜李驍出門之前,特地尋來吾之玉佩,有備無患。果然不出吾所料,果真能將它給用上。既然吾之身份這般好用,便由它為阿靖的心上人保駕護航。
賀娘子所做的飯菜不止味道鮮美,竟還能給人溫暖如春的感覺。李驍面帶刀疤,無人不懼,賀娘子卻能與他談笑風生,真真是個妙人。阿靖喜歡上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如今刻意邀吾前來,果真有意同吾介紹。那處吾與阿靖共同嬉戲的園子中枇杷生得不錯,到時便贈給他們恭賀新婚大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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