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張嘴說話了,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薛遙知立刻警覺了起來,不知何時,她已仰躺在地面上,目光仍是停駐在那深遠的天空之上,不同的是,此時血月光芒正盛,說明現在是魔界的白晝。
不可能這麼快就天亮了,她這是又被卷進了海市蜃樓里,只不過這次,她卷進的是據說會永遠迷失在其中的幻境中心。
薛遙知並不怕幻境,她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打量著四周堪稱陌生的環境。
四周道路寬闊,卻空無一人,她往前探身,一座暗色的城池映入眼帘。
雖然相距甚遠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薛遙知還是能確定這座城池,比荒城要華麗得多了。
這裡就是她的幻境嗎?
薛遙知往那座城池走去,那城池看著近,走過去卻頗費時間。好不容易走到,她抬起頭,看著高懸的牌匾。
——魔都。
薛遙知雖然對魔界知之甚少,但魔都這座城池她還是聽過的,幻境怎麼會把她送到這裡來?
她沒有第一時間進入這座城池,而是透過魔都大門開出的那條小縫,往裡看去,裡面仍是空無一人,只有凝固的鮮血,四處蜿蜒。
耳畔忽然響起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陣利刃劃破血肉鮮血噴濺的聲音,一隊人馬騎著她從未見過的高大魔獸,撞開城門,疾馳出城。
為首的女人身著一襲黑衣,烏髮高束,卻有散亂的碎發垂在臉頰邊,蒼白的面容上,也有幾道猙獰的血印子,讓她看起來尤為狼狽。
薛遙知的目光最終在女人那張美艷的臉上頓住。她看的是女人的那雙眼睛,那雙和鍾離寂一模一樣的眼睛。
她有一雙狀若桃花的眼眸,暗紅色的眸子猶如蒙塵的寶石。
魔獸奔亡的速度極快,幾乎是薛遙知的目光頓在女人那雙眼睛上的時候,魔獸便已經衝到了她面前,眼看著就要把她撞飛,她想跑也來不及了,下意識的蹲下。
然後,魔獸從她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此時是透明的。
就像之前有一次她陷入海市蜃樓的幻境裡,看見紅眸白髮靠在巨石上的容朝那樣,他們也看不到她。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薛遙知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魔獸來勢洶洶,但因為碰不到她,她也不怕,只想等著他們衝過去。
緊接著,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帘。
被五花大綁在魔獸堅實的背脊上的少年,與她擦肩而過。
薛遙知:「……」
倘若在這海市蜃樓里有時看見的當真是過去與未來,那麼看見那張那麼嫩的臉的時候,薛遙知可以確定,這是過去。
那個為首的女子應當就是鍾離寂的母親,前任魔主了,而此時應當就是黃昏之戰結束後,內亂的魔界。
他們很快絕塵而去,身後的追兵卻不絕如縷,他們跑,薛遙知*也不得不跑。
在一場鏖戰之後,魔主身後追隨的下屬,只剩下了最後一位。她帶著少年鍾離寂與下屬躲進了魔都外的一處枯樹林中。
這時候已經入夜了,血月光芒黯淡,將這片荒蕪的天地籠罩在淡淡的血光之中,形態各異的枯樹張牙舞爪,乍一眼看過去,有些恐怖。
薛遙知找到鍾離寂的時候,桀驁不馴的少年正在同母親吵鬧,他仍是被束縛住了手腳五花大綁,赤紅著眼眸,聲音嘶啞:「阿娘,我要回魔都,我要去給爹報仇!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外面還有追兵,這裡並不安全,他們在這裡也待不久,不過是都已經強弩之末,最後的休憩時光罷了。
魔主用平和的聲音為鍾離寂安排好了接下來的路:「小寂,接下來的路,無涯會護送你一起走,他會帶你前往影城,你要從影城的,離開魔界。」
魔界的封印以魔都為中心四散開來,而影城是距離魔都最遠的城池,此時封印還不算穩固,以她之力,足以將封印撕開一條口子,送鍾離寂離開。
少年的情緒越發激動,赤紅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著母親,怒聲說道:「阿娘,我們明明還沒有輸,我們去找祖母,去找祖父,他們一定會幫我們的——到時候我們殺了蒼遠山那個賤種,他豈敢謀權篡位,害死我爹!」
薛遙知聽到這裡,有些疑惑,原來魔主這時是還有別的選擇的嗎?也是,沈翊剛才也說過,魔主背後的家族不簡單。
既然這樣……為什麼魔主還要執意將鍾離寂送出魔界呢?
「小寂,你和你爹,當真是一模一樣。」魔主伸出蒼白的指尖,拂去少年眼角的淚花,她輕聲說:「事到如今,一切的殺戮都沒有任何意義了,這片土壤也經不起再一次被鮮血灌溉。」
魔主的眼眶漸紅,她的聲音變得出奇的溫柔:「我希望你能如我少時那樣,遊歷大陸,我相信那片溫暖美麗的土地,會滋養你長成更好的人。至少,不要像那些頑固不化的魔種一樣……」
「等到那時——」
「你再回魔界吧。」
她半蹲在鍾離寂的身前,一隻手撐在地面,地面上是被鮮血染紅的土壤,打濕了她的掌心。
魔主一字一句的對他說:「然後,將魔界變成你想讓她成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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