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是魔界的那些破事,她每天一劑一劑苦澀的湯藥喝下去維持著身體機能,到底還是扛過來了。
沈寧瞥了眼鍾離寂,恨不得把他的血都放了餵還給薛遙知,她說:「你沒發現知了瘦了很多嗎?底子虧空了,很難養回來的,不像某人躺半年就能生龍活虎。」
鍾離寂當然發現了,但他一開始只以為是她諸事纏身,心煩意亂,難免清減,以後好好養養也就好了。
來找薛遙知卻不慎聽了個牆角的烏秋也顧不得許多,指著鍾離寂罵:「知了不肯說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了?她不願意說又不是不喜歡,你非得強求一個承諾做什麼?鍾離寂你個蠢貨,那幾個字非得要說出來才行嗎?」
鍾離寂知道,烏秋說得沒有錯。
他在強求什麼呢?
他其實也是知道答案的。
只是因為過去多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所以迫切的想聽她說出來罷了。
但表達愛意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震耳欲聾,也可以沉默無聲。
他想通了,不想再強求了。
鍾離寂想著,不說便不說吧,那他多說一些,就當是替她對自己說了。
迎著薛遙知的目光,他在她耳畔輕聲說道:「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就好。」
薛遙知看著他,他的眉宇間似有落寞,但神情卻柔和得不像話。
她沉默片刻,說:「我們聊聊吧。」
「嗯。」鍾離寂習以為常,笑著問她:「是不是關於天幽河水患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是那裡面的魔獸作祟……」
「今晚不和你聊這個。」薛遙知打斷他,她說著又覺得好笑:「不過也難得見你這么正經。」
那還不是之前一和她談情說愛她就開始扯七扯八,鍾離寂問:「你要和我說什麼啊?」
他安靜的看著她,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薛遙知微微坐直了身子,她的表情很認真,就像是曾經和他聊起魔界未來展望與規劃時,她說:「你知道,我有過一段失敗的感情。」
「那時候你才十八歲,還小,不算數。」
薛遙知失笑,她只接著說道:「我和燕別序的感情由謊言開始,也由謊言結束,在很早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我們這段感情,可能並沒有那麼順利。」
在謊言被揭穿之前,讓薛遙知選擇燕別序的理由,是當年灼華前輩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方為正道。
所以當時的她想要搏一搏。
那個時候她是賭對了的。
所以後來哪怕燕別序恢復記憶,他也仍一如當初的選擇她愛著她,他們在青城相守相伴,在冰城歲月靜好,在夢魘之境形影不離……再到最後,誅雪劍鋒擊碎了過往的一切美好。
她在這段感情里疲憊不堪,燕別序也變得越來越偏執可怖。
當時良人,反目成仇。
雖然薛遙知並未後悔過她的選擇,但她也很難撐起精力來經營第二段感情了。
所以她默認鍾離寂的一切舉動,也散漫的接受他給予的一切好意,她對他有感情,卻不願再將感情放在明面上。
她怕結果都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不如珍惜現在的生活,也免得將來反目成仇,鬧得過往原本美好的記憶,成為扎進心臟里的刺。
薛遙知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她問鍾離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和他不一樣——」鍾離寂忍不住辯駁:「你不能因為燕別序那個偽君子,就這樣宣判我的死刑。」
薛遙知問:「那如果我們最後也沒有走到一起呢?」
「不可能!」鍾離寂著急的說:「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能與你在一起,是我畢生所求。」
薛遙知接著問:「如果我們最後反目成仇呢?」
「我不會與你結仇。」他一一反駁過去,懇切的望著她:「在你身邊我會很乖,去做一個你想讓我成為的人,你看我不是試著去做一個仁慈的君主了嗎?」
本來那群老不死的朝臣,早該讓他殺了換批新鮮血液了,這是最簡便的方法。
「我知道。」薛遙知的聲音溫和了很多,她說:「但我希望你不是為了我,我希望沒有我,你也仍是一個很好的人。」
鍾離寂猛地攥住她手腕:「你要走?」
「我不走。」
他又抱住她,低聲說:「別離開我。」
「鍾離寂。」薛遙知喊了他一聲,她說:「當初在血月宮裡初次坐上那把王座時,我是以你未婚妻之名。」
她不是沒有想法。
「嗯?」他抬起腦袋,不解的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我已將我的顧慮都說給了你聽,倘若你心無芥蒂,我們可以試試。」
鍾離寂驚愕的看著她,還以為是聽錯了。
「哪怕結局渺茫,也不問結果,只享受此刻美好。」她問,聲音猶如天籟:「要試試嗎?」
幾乎是她的話音落下的片刻,他就迫不及待的點頭:「要!」
薛遙知「嗯」了聲。
他又說:「知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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