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在地上的手臂露出一根根崎嶇鼓出的青筋。

狼狽、破碎、不堪。

池予從未想過房間內的陸濯致會是現在這幅模樣，往日裡衣衫總是被撫成平坦整潔的主人，此刻衣衫襤褸地半倚在床邊。

房間內更是雜亂無章，物品被陸濯致砸碎，碎片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心口抽了一下，池予張著唇，低壓著嗓音輕聲喊了一句：「陸濯致。」

陸濯致這才抬起懨眸，倉促地瞥了他一眼，「抑制劑。」

池予往房間裡踏了一步。

「抑制劑！」陸濯致繃著全身的防備，朝小予吼道：「出去！別進來！」

「主人……」池予咽下突起的慌亂，他抬起手想碰碰陸濯致，「你不能用抑制劑。」

陸濯致怎麼會不知道他不能再使用抑制劑，他現在的情況抑制劑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不僅不會幫助他壓制易感期的躁動，只會讓他更加克制不了血液里流淌的危險。

陸濯致攥住池予伸來的手掌，「沒事，等這次的易感期結束我會去醫院的。」

池予握到了他掌心傳來的濕熱，他抿著唇，滿目里都是對主人的哀憫。

「不行的，這次不是普通的易感期。」池予說：「黎離給你下了藥，如果藥效不解除，你用多少抑制劑都沒有用。」

話還沒說完，池予雙手空空的樣子被陸濯致看到，他伸手把池予往外一推，池予也因此被推倒在地。

「出去，我現在控制不了自己。」

為什麼要控制自己。

明明小予的存在就是幫助他解決易感期的。

為什麼都到房間裡了，陸濯致還是要把自己推開。

掌心傳來刺痛，池予視下往右下移，原來是地上的碎玻璃刺入指尖，猩紅的血液順著划過的地方流出。

鮮紅色從眼前一閃而過，陸濯致倏地從靠著的床尾爬起來，幾乎是用膝蓋磨過地面，滑到池予面前。

地面上都是碎片，會不會也有一塊劃破陸濯致的腿，會不會他的血液也在此刻順著皮膚往外一點一點擠出。

空氣里是陸濯致的信息素，從鼻腔進入身體，令身上的血液流淌都變緩了些。

「小予，聽話好嗎。」陸濯致撫上泛著鮮紅血跡的手指，眷戀繾綣的目光停留在池予的臉上，「我不想傷害你。」

池予垂下頭，看著指尖的顆顆血珠，他顫著聲音追問。

「為什麼，陸濯致。」池予捏緊了手指，將血跡藏進了掌心，再掀開眼睫時，眼尾浮出緋紅，「為什麼，就因為我是機器人嗎。」

「因為我是個機器人，所以你寧願被易感期折磨成這樣，你都不願意碰我一點點。」

淚不知在何時，盛滿了池予的眼眶，靈動狡黠的眸子被霧氣遮擋，剩下的只有一片失惘。

他很傷心，還很委屈。

為什麼。

蜷縮著的手指被陸濯致強行撐開，胳膊被牽著往上，抵達了陸濯致的唇邊。

他用唇吻上被碎片划過的傷口。

「小予，人類是很複雜的物種。」

「我從來都沒有因為你是機器人就對你有任何排斥，相反，我很慶幸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聽話，好嗎。」他再次重複。

池予重重地搖頭，表達自己絕對不可能在此刻放任陸濯致不管的決心，「我不走，你別趕我。」

陸濯致冷寂的眸中晃過動搖，被池予敏銳捕捉，他釋放出屬於Omega的信息素，朝著陸濯致環繞而去。

霧凇的冷冽與橘子的清香融合，充斥在房間裡的每一寸空氣，再進入彼此的身體裡。

「主人，讓我幫你吧。」

「就像上次一樣，我可以幫到你的。」

「陸濯致，我是你的小予。」

我是你的。

池予攀上了陸濯致的胳膊，他能感受到肌肉在手間收縮繃緊，又再次放緩，掙扎幾次，握著的胳膊從掌心掙脫。

視線陡然轉換，池予被人打橫抱起，可陸濯致邁步的方向卻朝著門外走去。

「陸濯致！！！」池予在他身上拍打叫喊，卻阻止不了陸濯致堅定的步伐，「你會死的！！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幫你，明明可以解決的，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

臥室的房門被落上鎖的時候，池予聽見陸濯致粗澀低啞的聲音，他說：「因為我不願你受到一丁點委屈。」

不願我受到委屈？！

我委屈大了！！！

池予一下又一下地砸著房門，「陸濯致，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願意就是願意，要是你不願意，我就出去給你找你願意的人，你憑什麼用這種為我好的理由拒絕我。」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寂，無邊的落寞籠罩在池予心頭。

「憑什麼……」他靠在房門，胳膊脫力地垂在身側，豆大的淚珠順著眼尾一顆顆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