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攔住了他, 「你等等我, 我也去。」

不敢耽誤，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往醫院。

一路上，池予也不敢多問, 只是一通電話，陸濯致能得到的信息也很少，自己問來問去, 不僅他本就不知道情況，還會平白給他增加煩憂。

乾脆把嘴閉緊一點，陪著他就好了。

到了醫院，這次是護工直接在門口等著陸濯致。

「陸總，你爸進了ICU。」一見面，護工就這麼急促地說道。

池予立刻去看陸濯致的神情，發現他雙眉緊緊皺在一起，神色很凜然。

接著他便感覺自己的身子再一次被人撞擊後，有些飄散搖晃，再眨眼，這感覺又不在了。

「我們能去ICU看看嗎？」池予問。

護工看了陸濯致一眼，之後才回答道：「人現在還在搶救，得等出了手術室後才能看到他。」

池予有些泄氣，「上次來不是還挺中氣十足地罵人嗎……怎麼才這段時間，就進ICU了……」

陸濯致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再重重地吐出，「他的狀態一直都不好，都是在用特效藥吊著，現在併發症發作，很難保命了。」

一旁的護工點點頭，「是啊，這次真的是下病危通知書了。」

「走吧，去ICU病房等著。」陸濯致沒再說什麼，算是穩住了心神。

池予一直觀察著他的情緒，在一開始的時候陸濯致有一瞬間的失控，之後便快速收攏情緒，再也看不到他的內心情緒變化了。

ICU病房在另一棟樓，陸濯致單手插在口袋中，另一隻手撐在附近的牆沿上，一言不發。

池予時不時抬起頭看看他，又時不時蹙起眉頭感受著身體裡的細微變化。

他不敢和陸濯致說自己偶爾會感覺到的虛浮飄浮感。

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莫名的預感，好像自己會在這種感覺中逐漸消亡。

「小予。」倏地，陸濯致喊了一聲，「你在擔心他？」

池予沒反應過來，呆愣愣地「嗯？」了一聲，「什麼？我擔心誰？」

「陸勤盛。」他說。

池予立馬回拒，「怎麼可能。」

「那你怎麼是這幅表情。」陸濯致問。

池予只能抬起胳膊，在臉上猛猛地搓了兩下。

「只是想起來上一次他還能和我對罵，如今就快不行了，有點唏噓吧……」池予扯了個理由，胡亂地回應過去，「主人，我想去洗把臉，醫院的味道太難聞了，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陸濯致默默地頷首，「去吧。」

池予顫了顫雙腿，強壯鎮定地離開了。

醫院每一層都有廁所，池予一路上都垂著頭，邁出的步伐有些僵硬，因為身體裡的虛浮感總是時不時傳來。

然後猛地消失。

他拉開胳膊上的電量顯示查看，發現電量充足，根本不可能是因為機器人身體的原因才會讓他有這種感覺。

這種虛浮感是從神經里傳出來的，他不依託於四肢傳達，而是通過五感來傳遞的。

在廁所匆匆洗了把臉，池予不敢耽擱太久，怕陸濯致看出了異樣。

趕回來ICU病房時，池予正距離病房門口數十步的距離，他親眼看著陸勤盛躺在病床上，被推進了ICU病房裡，層層套套的儀器管子插入他的身體裡、鼻腔里、口腔里，整個人都沒了血色。

他看到了陸濯致眼中閃過的恨意和悵然。

再接著，就是身體劇烈的抽離感。

如同被真空環境吸入，全身的細胞都被抽乾抽淨，沒有留給他一丁點空氣，只是在眨眼的瞬間肺部的所有空氣都被抽離。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意識。

如果意識有形狀，那一刻池予的意識一定是被敲散吹散之後，又化成了沙子吹落在地上，用手掌攏一攏還能看到沙子留下的痕跡。

池予全身癱靠在牆壁上，從外觀來看只能感覺這人不舒服，但是奇怪的是他臉色紅潤，也沒有冷汗淋漓的狀態。

路過的護士本來不想問的，只是看池予靠在牆上有些痛苦，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先生，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蹭的一下，被抽離的感覺在一瞬間又消失殆盡，完全沒有蹤影。

池予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護士，開口用沙啞的嗓音回道：「沒事，可能是有點低血糖，我待會吃顆糖就好了。」

「這樣啊，那你身上帶糖了嗎？」護士又問。

「我的伴侶帶了，他就在那邊，我去找他就行。」池予指了指ICU門口的方向。

護士看到了陸濯致的身影，便沒在多說什麼，「好的，有任何需要可以來護士台哈。」

說完，她便端著兩個藥水瓶離開了。

池予看著站在ICU病房前的陸濯致，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