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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不演化成翻縱沉縫的春夜鴛鴦。

具體的,真實的,輕微的,鈍痛。

昏沉的睡意霎時散去,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整個人如重雪傾軋下顫動的松枝。

「大人——」

「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什麼?」

「好好想想。」

她很想停下來好好想想到底是哪句話,但他一直沒給她能平靜思考的時間。

緋窗外的雪還在下個不停,枝頭上積攢的雪越來越重,寂靜的庭院時不時響起細枝被沉雪折斷的脆響。

是夜,燈盞熒熒,椽燭煌煌,沉檀香漫滿室宇。氈簾抵宵冷,炕床春意暖,亂鬢綢衣落,香汗流錦枕。

媚眼梅腮,已是春心動。但見玉簫撥琴弦,側拗旁揩,上挑下剌,或急或緩,聲嚶嚶,樂高昂,一曲鴛鴦醉心腸。

研濡漸漬,雲猶雨膩,翡翠衾里浸瓊漿。執柱投花,中其谷實,情至興時,數點菩提水,傾入玉壺中。

不知不覺,已是雞鳴聲聲五更天。

不似守歲,也當是守歲了。

謝庭鈺醒來時,發覺天光已大亮,估摸著現在是午時左右。這一覺睡得十足暢快,只覺周身通泰。

他一動,忽覺不對,低眸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正被棠驚雨當藥枕一樣抱著。

剎那間,他驚愣地望著房梁出神。

哪怕只是午歇,同她睡在一起的次數也是一隻手就能數清楚。

這是第一次,他痴迷到與她一夜共枕。

她睡時抱慣了藥枕,他的手臂一動,她抱得更緊。

他費勁側身將落到炕邊的藥枕撿過來,放進被窩裡焐熱,然後用它來換回自己的手臂。

起身,恍惚地穿好一身冬衣,謝庭鈺回身去看摟著藥枕熟睡的姑娘,靜了好一陣,而後抬腳離開。

棠驚雨醒來時,暖閣里只有她一個人的氣息。

她洗漱完走到隔間,發現靠牆的桌椅上堆滿了紅紙紅綢紮起來的物件——大小不一,長短不同。

她似有所覺,挑了一個大約小臂長短的盒子拆起來。

定睛一看,正是一隻花鳥如意紋錯金青銅花觚。

再拆了幾個包裝,裡面的物件都是昨晚她在燈會中看著喜歡又放下不要的東西。

剩下的不必再拆。

她放下手裡的物件,走到窗前掛上綿氈簾,推開緋窗,細雪簌簌飛來,清寒撲面,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靜謐廣闊的白。

除夜已過,正是年初一。

昨夜種種,一如地上的凡人得了機緣,飛升天宮,與一眾仙人共享瑤池盛宴,可謂是:

清歌一曲,火樹銀花笙舞喧。

濃酒一杯,醉眼同眠蟠桃園。

醒來卻是:

太匆匆,金宵一夢太匆匆。樂極哀情來,寥亮摧肝心。衾冷風寒,飛雪刺面,心沉谷底淵。

良夜此生不再有,溫情已是琥珀蟲。凡人肖想天庭樂,難堪塵世苦磋磨。

嗟呼,餘生如何過?春夏秋冬,晝夜不休,懷抱星點極樂,度苦厄。

對於謝庭鈺,棠驚雨忽地痛恨起來。

恨他教自己讀書識字。

恨他教自己寫詩作詞。

恨他教自己飽覽群書。

才會讓她明白「痛苦」二字,是如何的具體,寫實。

心中的感念與回憶,通通化作龍蛇飛舞的文章,一字一句,一筆一划,都是割在血肉靈骨上的刻痕。

永生難忘。

不會再有一個同樣的良夜。

她這一生,或許都要困在這一個良夜裡,消磨餘生。

*

除夕那晚的人實在太多,次日一早,梁昌瑜就大肆宣揚地派人去找那位「花小姐」。

同樣在找「花小姐」的,還有賈文萱。

她每每憶起「花小姐」的那句「輸了別哭」,就氣得捶桌頓足,誓要與之再較量一番。

她就不信騎馬射箭、斗酒吟詩,沒有一樣能勝過那位傲氣囂張的「花小姐」。

於是賈文萱與梁昌瑜一合計,二人互相交換信息,找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可惜了,熱火朝天地找了一個多月,是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有。

那位「花小姐」,竟如話本里描寫的貪玩仙子一般,下凡玩一遭,天亮前就飛回天宮了。

實在找不見人,賈文萱又不甘心。

一琢磨,她去找了謝庭鈺。

她始終記得那天晚上,謝庭鈺看向「花小姐」時的目光,是她從未見他對其他人流露過的溫柔目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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