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一個愣神,險些沒追上。
明月來時,謝西樓已經干坐了半個時辰。
她今日特意戴了冪籬,擔心被外人瞧見拿去做文章,進了雅室也不曾摘下。
謝西樓勾著脖子多瞧了一會兒,連個鼻孔都看不見,面上喜色變淡。
虞明月沒發現,坐在他對面,將三姐姐的傳話一五一十講了,問:「雖說如今與東院分了家,可若真衝著我回門的日子來,整個西院都脫不了干係。」
謝西樓蹙眉,顯然也沒料到太子會對自己的血脈下毒手。
如此狠辣的儲君,他日登上大寶,謝家還能有個好?
他搖搖頭:「七殿下近日覓得一位神醫,正用了新方子,頗具成效,王妃操持里外幫著隱瞞,只怕難以分神兼顧虞家。這事兒先瞞著他們,明日,叫決明將制好的銀箸銀匙,連著暗器一道給你送去府里。」
「另外,既然知曉了他要用什麼毒,事情可就好辦多了。」謝西樓輕笑著,變戲法一般從袖兜掏出一隻小葫蘆,「這是上次殿下中毒後配製的解毒丸,怕我也中招,便隨身帶著。你收好了,咱們也好趁機立功,跟陛下表表忠心,再反咬一口不是?」
明月:「……」
太子不當人,你卻是真的狗。
好就好在,這狗是跟她站一邊的。
虞明月隔著冪籬那層薄紗,神色複雜地望一眼謝西樓,莫名竟生出一絲安心感。
安心?
……也、也對,狗是人類最忠誠的夥伴嘛。
將心頭那點異樣草草掐滅,她伸出手晃了晃葫蘆里的藥丸子,問:「都給我了,二爺還有嗎?」
謝西樓聞言,肉眼可見的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雀躍,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五妹妹終於肯關心我了?」
看他那副不值錢的樣子,明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裡卻隱隱有幾分受用。
盛名在外的寧國公世子,鶴骨松姿,文武兩全,受到多少貴女傾慕,私下裡竟也有這般……凡人姿態。
是個沾了人氣兒的便好;
成親後,她也能活得更舒坦些。
雅室內竹簾半卷,恰逢一縷夏風迎面吹來,將冪籬緩緩撩開。
謝西樓驚鴻一瞥,只瞧見明月含羞帶臊地瞪他一眼,隨即半垂下眸子,彎了唇角,帶著頰兩側的小小梨渦若隱若現。
他又多瞧了一眼,趁人察覺前,慌忙伸出手,將兩抹輕紗緊緊合攏。
虞明月:「……」
謝西樓:「……我是怕唐突了五姑娘。」
明月憋著笑,歪著頭打量他半晌,逗問:「這會兒子工夫,二爺怎的生分起來,不喊五妹妹了?」
謝西樓也不好意思說,先前那是不由自主想要親近她。
索性輕咳一聲,正色道:「的確是我逾矩了。如今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受到的禮制約束更多一些。縱使我和國公府不在意什麼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可世人悠悠眾口,只唾沫星子,怕就能將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活活逼死。」
「既真心以五姑娘為妻,我總該……為你考量的更周全些。」
虞明月鮮少見到謝西樓正兒八經的樣子。
許是因為,少時便被丟去西北,見過生死、歷過苦難、識得家國情懷,才叫他平日裡刻意藏鋒,只顯露出幾分隨性不羈。
可偏偏是這樣的人,內里卻擁有這個時代男子鮮見的品性。
她似乎撿到寶了。
明月莞爾一笑,掀開冪籬一角望向謝西樓,輕飄飄假嗔了句:「呆子。」
……
呆子回到國公府,衣衫也不換,坐在書案前頭,發出今日第十六次低笑。
大晚上的,決明聽得實在瘮得慌,躡手躡腳送了杯涼茶過來:「二爺,您別笑了,今兒晚飯用什麼,您倒是給句明話啊。」
謝西樓瞟一眼窗外天色,回過味來。
想了半晌,道:「五妹妹愛用北地小食,叫廚房挑幾道拿手的送來。」
決明::「……」
五姑娘愛吃人家在自個兒家裡吃,您吃上一桌,還能送她肚裡去不成?
也罷也罷,好歹是願意用飯了。
決明就這麼看著自家二爺好似害了相思病一般,每日練兵一歸家,就掰指頭數日子過活。
八月初三,處暑才過,孟秋涼風起。
謝西樓總算是等到了大婚吉日,去親迎心儀的女子。
明月這裡,卻因著還沒睡醒,未見流露出半點歡喜來。
實在是親迎之禮太過繁瑣了。
昨兒的「鋪房」雖沒叫她操心,自有國公夫人請了全福人去操辦。可對她這種到點倒頭就睡的人來說,「上花夜」實在難比登天。
上花夜便是親迎禮的前夜。照例,當由族中太太為新婦親手梳頭,哭嫁並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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