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囚而已,有什麼可挑剔。
「你竟無甚恨意怒意,真是奇也怪哉。若是我,到不了興慶府,半路就拔劍自刎也是可能的。」群青走在他身前,向深宮中走去,說話時回頭瞥了他一眼,「不是說世子無恥,只是群青自忖做不到如此淡然處之。」
「我只是不愧罷了。」零昌笑了一下,「我阿達從未要與大豫做對,我也從未傷過你們的百姓,於是不恐懼。」
他跟在李群青身後,仰頭望那長空。
「倘若以我一人,能平息大豫的怨怒,」他道,「那我也是願意的。」
李群青聽著,心頭激然。
一人為囚,想要替無數手沾滿血的兇徒贖罪,妄圖接下經久的怨恨,多麼荒唐!這又憑什麼呢——這可能嗎!
但這話,四海八荒,又有幾人敢說出口?
「殿下,可是要帶我見陛下?」零昌問。
「啊,他不見你。」李群青回過神,才想起方才省了許多話沒傳達。零昌還是低著眼不肯看她,她實在無奈,笑道:「世子跟著雍昌侯跑馬吃沙也夠了,陛下覺著你既來長安暫住,同其他遣豫使一樣,總要學漢學。正好我也要念書,世子便也來一同聽講。」
「全聽陛下安排。」
群青有心逗他,故意道:「世子生的這樣好,我可是求皇叔點了你,要你給我侍讀。」
她這話說得過於輕佻直白,零昌驚得揚眉,差點又要背過身去,袖子被人提了一把。他猛抬頭,就見李群青笑得前仰後合,擺著手向前走,一面道:「玩笑話,世子莫要當真!不是因你好看才點你,我也沒求他!」
這模樣,簡直和李鑒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零昌抓了一把腰側刀。他面頰上有些燙,一時還消不下去。
李群青領著他一路往密閣去。路上碰到幾個剛議事完畢的閣臣,他們同李群青行禮,其中一個道:「陛下晚上大概要召殿下坐對,錢閣老托臣轉達殿下,記得再溫習《禮》。」
漢家書冊簡牘繁多。《禮》,零昌少年時就讀過,已有些淡忘。那時李忠在身旁,逐字逐句地給他講,他囫圇吞棗地跟著記憶,體悟與解惑就談不上了。
「錢閣老身體可好些?」李群青問。
「好些了,還同何大人商量著休沐時去登高野遊呢。」那人笑道,「臣等先告退了。」
他們一走,身後那密閣便無遮無攔地入眼,檐頭小獸成排,頂落滿浮光。
一進密閣,李群青的臉就垮了下來。她沒再搭理零昌,左拐右拐,找到了一張堆滿書卷的長案,往案前盤著腿一坐,將臉埋在了墨跡已經干透的紙堆中。
零昌輕緩地走到她身後,隔著一丈空地坐下,捧了卷書翻看。
有的字他還不認得,只能觀意而猜。
「陛下這幾日清閒得很。」李群青在那案前,邊抄錄邊抱怨,「先前我說要從夫子念書,他嫌我從前學得雜,非要我和學童一般從頭來過。上次又嫌我字丑,要我抄書,見他的時候還要帶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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