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幻境裡的深重悲愴毫無徵兆地籠罩心魂,謝漆如墜寒冰之淵,心中被萬丈求死之念占據。
「閉眼。」
低沉的悅耳聲線響盪在耳邊,謝漆倉皇地閉上眼睛,猛然感受到臉上的一片濕濘,俱是無知無覺間流下的淚痕。
那隻冰冷的手還是攙扶住了謝漆,帶著他來到樹下席地而坐,繼而又輕拭了他淌到下頜的淚珠。
謝漆睜開眼時,就看到蕭然唇齒間含著沾過他眼淚的指尖。
他細密地顫抖著,虛啞地問:「你是厲鬼還是妖怪?」
蕭然頓了頓,琉璃一樣的碧綠眼珠看向他,慢慢垂下指尖,攏緊了懷裡的無頭人偶,沉默半晌,也只有一句:「該從何處說起好……我不知從何處說起。」
他又伸出左手向謝漆而去,謝漆驚恐得向後靠,脊背貼緊了千枯樹的樹幹,無處可避地僵硬著,被蕭然那隻冰冷的手貼上了左臉。
寒冰徹骨的感覺一寸寸滲透進相貼的肌理,古老晉國的記憶颶風一般湧入謝漆的腦海,蕭然直接讓千年場景重現,向他展開一幅壓縮的悲哀圖卷。
*
高驪眼下是第九次在這地方醒來了,暴君大抵是為了限制他的行動,特意選了雙重日跑來閉關,這地方滿足了禁錮他身魂的訴求。
連續九次接觸,加之以前猜測和搜查,高驪對建武帝蕭然逐漸熟悉,也在兩人陸陸續續的對話中逐漸明白了時空的亂流原因。
說來說去,在於蕭然積孽。
千年前尚是神人不分的歲月,那時的歷朝歷代,一國之祚倚立在龍脈之上,盡人事聽天命,龍脈即是天命所在。人間天子埋骨淌血於龍脈,又得以循環往復地滋補龍脈,使其不至枯竭。
蕭然曾是前朝臣,殺盡前朝皇室方得以竊晉,但他登基前征伐過甚,污濁了龍脈斷了國祚,遂窮盡天下術士尋得新龍脈,才有了開國遷都。改蕭為高,泯史封土,都為平殺孽戾氣,清其龍脈。
蕭然若是就此兢兢業業地建國立業,將基業按部就班地延續下去,盡人事則得天命,或許晉國能夠百年不大亂,更絕對不會有時空的失控。
偏偏他要江山,又還要執念,執意要復活當初竊國時害死的摯愛之人皇甫澤年,強行令天下術士幫他改命。後來又不顧術士反對,在新龍脈上建護國寺,將龍脈釘死在這一角,利用這舉國的國祚實現了一己私慾。
他利用龍脈干擾了原本互不干涉的平行時空,靈魂穿梭到其他異世,趕在皇甫澤年死去前改變一切,想在異世心滿意足地度過一生。
然而惡果緊隨其後,篡改異世的結果是龍脈的枯竭,晉國陷入戰亂和滅絕中,蕭然只能用自己的天子血充盈龍脈,又付出了魂魄,成了龍脈的鎮守者,也成了獨立於所有時空的受刑者。
代價是魂魄與龍脈混為一體,他成了龍脈上的不死魂,龍脈不絕,晉國不滅,他無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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