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是個史學者,大抵會認真埋首故紙堆里,一點點搜尋這些人的生平,拼湊出有起有始的功過傳冊。
可惜他這一生不僅不太會落筆,也不太會開口。
遠處傳來渺渺的報時聲,唐維率先打破天澤宮內沉默已久的死寂:「陛下,我想前往審刑署,以備不測。」
雖然那對母子的密談不容旁人置喙,但唐維放心不下,審刑署是他掌管的機要,相弒皇女生母的案子本就由他跟進,他硬要插足也有理由。沒有親眼見過高幼嵐之前,唐維還不確定吳攸的性情底色,今夜過後,或多或少感覺到了他們母子觸目驚心的共性。
高幼嵐剛強,決絕,高傲,她毫不收斂這些特質,外放得極其霸道,吳攸身上也有這些特質,雖是內收,卻同樣刻骨。
所謂「不測」,便是他擔心吳攸在傲骨碎裂下走極端。
「好。」
隨著高驪一聲落下,唐維帶著飆淚半夜後爛腫的雙眼,狼狽地匆匆跑去了。
天澤宮中頓時愈顯寬廣,謝漆看著唐維離去的背影,驀然覺著吳攸和唐維兩人的異同很是奇妙。他們都是為相材,前者傲骨叢生,後者風骨卓然,都心甘情願被父輩的雲影籠罩半生,可他們結局卻如此不同。
他抬手慣性地去揉後頸,揉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指尖的無力和顫慄,正要垂下手,高驪從方桌另一邊挪來,握住了他的手。
高驪的體溫一貫灼灼,這還是第一次大手冰冷,和謝漆不分上下。
十指相扣,謝漆抬眼看向他,高驪垂著眼望來,眼神深邃到古怪,古怪得謝漆心中一慌:「高驪,你在想什麼?」
高驪低下頭,額頭抵在謝漆額上,身軀完全靠下來,低啞道:「謝漆,在我們這一代,這世界如若沒有你的重生,晉國和我都沒有此刻的安定。可今夜聽大長公主的陳述,上代因為高子固的重生,才迎來了這樣一個骯髒破爛的晉國。謝漆,你說下一代還會有人重生、穿梭,繼續摧枯拉朽地影響晉國嗎?」
謝漆由他靠著,眉頭動了又動,像一隻幾瞬之下神情變換的靈敏動物。
或許因為他的記憶仍有殘損,以及他對前世的迴避,他只能靠僅存的片段和猜測去想像前世的晉國。但高驪不同,他每月都要鮮明地體驗一天前世的晉國困境,他比謝漆更能體會到怪力干涉下的兩個人世是怎樣的對比鮮明。
謝漆問:「陛下聽了大長公主今夜的話,驚心那幅畫裡的眾人,痛恨源起的幽帝,即便自己是重生的受益者,也質疑重生這種超脫的力量是否應該存在,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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