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高驪,驟然變成在看一個即將破滅的泡沫。
謝漆也知道自己在止不住地往虛空下滑,他想止住這下墜,於是努力地用諸多正事填補自己的時間,整合吳家餘黨、改組重振霜刃閣的同時,調動所有能用的人力去搜尋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去年進入護國寺,蕭然曾提到有一顆遺落在世間的天命念珠,不知用什麼法子藏匿了起來,連蕭然都感應不到,謝漆想找出來,但希望渺茫。
謝漆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毫無異樣,可即便腿傷在好轉,脖頸上的咬傷在癒合,他眼裡還是聚不起光,不復從前的生機。
高驪只要來到他身邊就緊緊抱著他不放,絮絮說上許多話,引他開心扉,解惘惑。
然而高驪給予的安全感和愛意愈是濃厚,謝漆的無望愈是在一點一點濃重。
他附耳聽著高驪的心跳時,被緊緊擁著楔入時,無數個充實與快感的時刻,腦子裡總是不時迴蕩一個念頭:「這個世間僅此一個,愛我我愛的高驪,七月七之後就要消失在此世了。」
這魔咒牢牢地捆住謝漆岌岌可危的心弦,他努力不想未來念當下,仍是克制不住萬念俱灰。
除了高驪,無人看出他的不對勁。除了高驪,他並未在他人面前掩飾身上的陰鬱,可依然無人感覺到他的低迷。
風向在逆轉,勢力在歸攏,皇帝在奮力推動,眾人看他的眼光從過去的低賤影奴轉變成令人仰望的新興勢力。吳攸已死,梁家已倒,他和唐維首當成為關注的焦點,沒有睿王高子歇之子的身份加持,光憑掌握破軍炮造法的霜刃閣閣主身份,他便已讓人畏懼。
畏懼是與他人疏遠的第一步,謝漆在無數人的敬畏眼神中穿行而過,從泥到雲的落差尚未完全適應,便先感知到高處的孤寒。
二月中旬時,跟著梁家事態進展的方貝貝過來和他匯報一件事,無形中又給他一錘重擊。
「謝青川在梁府掘地三尺,搜羅出了不少證物,五天前在一個尤其隱秘的暗室里掘出了一堆可怕東西,都是些人骨、人皮、人發之類的,必定是梁奇烽從前濫用酷刑留下來的罪證。其中有一個最華貴的長匣,裝著一隻手骨,我看過幾眼,碎了又拼拼了又碎的,不知道是生前還是死後遭的裂骨刑。」
方貝貝說著手背泛起雞皮疙瘩,深感變態的惡性。
「其他殘肢斷骸陸陸續續都確定了身份,只有這一具沒有。這原本也不奇怪,讓我覺得古怪的是,我發現謝青川在暗中偽造了一份一模一樣的,隨後把這手骨悄悄偷走了。閣主,你說他為什麼拿走這死人骨頭呢?」
方貝貝驟然也改口了對他的稱呼,謝漆用沉默掩蓋惶然,神魂離體地發呆。
能讓謝青川帶走的,只可能是睿王高子歇的遺骨。
是他生前飽受折磨,死後不得安寧的血親。
只是聽著描述,他竟也覺得自己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幻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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