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坦白地對張茂燕說了自己的情況,說:「為為前年回職工樓住之前,我媽媽說這個孩子他們幫我帶好,我知道他們真能做到,但我仔細想過,有些事還是得我自己來做。」
她仍舊羨慕張茂燕有這樣一個女兒,或者更準確地說,羨慕那種彼此之間親密和信任的關係。
但張茂燕只覺受之有愧,她也正羨慕著朱岩,可以這樣乾脆利落地安排好孩子和父母,徹底地主宰自己的生活。
而且,當初沈寶雲做主讓出的那間小屋,現在已經變成了實實在在的錢。雖然2010年的拆遷政策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一律數磚頭,按照評估單價乘以面積計算。就他們那間十二平米的小屋,她選了要錢不要安置房,再加上一點簽約獎勵和搬家費,全部到手不過八十來萬。
這筆錢跟上海的房價比起來並不足道,但也是八十多萬,職工樓里所有人一輩子都沒掙到過的一筆大錢。
師父一家給予她的已經太多,她不可能再開口要求他們幫助,哪怕當時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新店註定是保不住了。
叢甘霖原本自以為很明白開飯店那一攤子事,結果還是領教了台灣老闆的手段,平了帳,退出股份,弄到幾乎一無所有地離場,還剩將近一百萬的外債。
現在拿到拆遷款,哪怕全部填進去,他們還有老西門那套房子的按揭要還。過去做著餐廳經理,叢甘霖不拿這點錢當回事,直到現在才發現,像他這種四十多歲又沒什麼學歷的人,忽然砸了飯碗,再想要找個差不多收入的工作有多難。
張茂燕也曾試著出去應聘過,憑著曾經江亞飯店客房組長的經驗,如今能找到的不過就是普通清掃員的工作,一個月幾乎沒有休息,到手也不過三四千塊錢,跟房貸、女兒的學費、家裡的開銷比起來,完全就是杯水車薪。
他們剩下的似乎只有賣房一條路,換一處小一點偏遠一點的房子,然後永遠捆綁在一起。
你們多少年夫妻,而且還有欣欣。你跟他分開要背一半的債,你怎麼還呢?她驚覺自己也這樣勸過自己,用的恰就是母親和兄弟勸她的話。
直到這一天,她見到朱岩。
她一直都知道朱岩跟她同歲,也已經四十多了。她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朱岩卻可以乾脆利落地開出另一條路。
有些事,還是得我自己來做。
辭別朱岩,從職工樓回家的路上,張茂燕默默想著這句話,默默地這樣對自己說。
有些事,還是得我自己來做。
*
也是在那個月,張茂燕的母親過世了。
辦完葬禮,她手臂上還戴著黑紗,回到家中,便跟叢甘霖談了一次,直接說:「拆遷款我全部給你,你拿去還債,把飯店的事情徹底解決。然後家裡這套房子,產證上你名字去掉,只留我跟欣欣兩個人……」
叢甘霖一開始還在點頭,聽到後面,才意識到張茂燕這是要跟他析產離婚的意思。
他只覺不可能,說:「那以後你們怎麼辦?這套房子還有按揭貸款,每個月都要還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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