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鈍痛,尤甚當年置身火海中,聞著自己血肉燒焦的味道,伴隨著無窮無盡的恐懼獨自死死咬牙堅持。
良久,緊咬的牙關間溢出一聲不甘的低喃:「為什麼?」
為什麼要如此待他?
溫雪霏流下淚,只能說:「殿下,對不起。」
那年春雨如酥,她抱著書卷被人推進街邊的泥窪,髒污泥點濺滿衣裙,她沒站穩,一腳踉蹌跌入少年傘下。
而少年從此跌入她夢境。
夢裡春雨濛濛,少年風骨濯濯,溫和雋秀,抬起紙傘下一雙明眸,含笑喚她嘉娘。
她這一生,終究是辜負了她的少年郎。
眼睛似乎已經乾涸,她覺得有點累,坐著闔上了眼。
青衣人影慢慢彎下腰,坐在冰涼的地面上,靠著桌案,背對床榻。
男人微仰著頭,望著高高的梁脊,空蕩蕩的聲音響起:「無妨,你不願走,我陪你。」
他嗓音沙啞,透著惘然:「當年我與你同游上元燈節,你買了一對兒幼兔,一公一母,還記得嗎?」
「你給公的取名阿清,母的取名嘉娘,說讓他倆長大一點就成親,然後一直在一起,就像你和我一樣。」
「我當時逗你,問你成親之後,在一起幹什麼,你只管笑不說話,撲過來追著打我……嘉娘,你不曉得你害羞起來有多美。」
「可後來還沒成親,籠子門沒關好,嘉娘走丟了,你在院子裡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哭得特別傷心。我說再給你買一對兒,你不要,你說再買一對兒就不是嘉娘和阿清了。」
身後悄無聲息。
淚水滾過面龐,男人聲線顫抖:「嘉娘,我真後悔沒找回那隻兔子。」
後來數年,他做過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夢,夢裡,他一直在不知疲倦地找那隻叫嘉娘的兔子。
可是任憑他聲嘶力竭,哭號吶喊,兔子始終沒回來。
一別數年。
他終於找到了那隻走丟的小兔子。
他終於徹底弄丟了那隻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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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憶扶著梁頌走出密道。
宮中鮮有人知,從太極殿到聽雪軒,有一條密道,是單向的,只能從太極殿進到聽雪軒,反過來則不可以。
皇帝沒了動靜,很快會有人來查看,他們不能在太極殿待太久,更不能從太極殿的大門走出去。溫雪霏行動前同沈憶提過這條密道,沈憶便帶著梁頌走了這裡。
今日是個大晴天,入夜天卻漆黑一片,連一顆星子也無,沉重濃黑的夜幕倒掛下來,低低地壓在皇城連綿轉折的殿脊上,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趁著夜色,二人匆匆出宮。
沈憶不放心,一直把梁頌送到梁宅門前。
舊宅門前的黃紙燈籠攏下一圈黯淡發散的光暈,秋風捲起焦黃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蕭索的螽斯聲孱弱地嗡鳴,織出滿地冷寂的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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