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搓著手來,拎著大紅大綠的提手盒子三五成群地走,紮實又花哨,像群回娘家的中年婦女。
這個年代裡,宋體的「有機」和「非轉基因」遠比燙金的油鹽醬醋來得稀罕,就是體魄遠超常人的哨兵也要贊一句對身體好吃著放心,然後餵進嗷嗷待哺的小孩嘴裡。
只不過祁連上沒老下沒小,沒人跟他一起吃飯又懶得自己做,這些東西往往剛拿到就轉手送給家裡老人孩子多的兄弟。他揮一揮衣袖,拎著石頭似的月餅回去砸核桃,門口的快遞箱裡放著一隻塑膠袋包著的雲腿月餅,他順手捎進去。
到了晚上趴在窗口看會老式燈泡似的月亮,雲腿月餅下啤酒,權當進補。
中秋一個人過總顯得冷清,
其實很多年前他跟司晨和莫莉一起過過一次,那時他們才認識不久,桌上雲腿月餅和仰望星空派遙遙相望,各占了祁連面前餐盤的半壁江山。司晨喝白酒,莫莉喝白葡萄酒,祁連低頭乾飯。吃到一半兩個女人跑去樓頂看月亮許願,司晨警告祁連不要追出來,不然就不靈了。
他得聽話。
他不知道每個月都圓的月亮有什麼好看,只知道那兩人多半得折騰一陣子。祁連收拾碗筷掃地拖地切水果擦鞋熨外套,想了想又在客房鋪了床,在客廳等到快睡著,她們才面帶紅光佯裝無事地下來。
客房關著門,她們沒看見裡邊鋪好的床,莫莉說今天一起陪他,問他有沒有多餘的被褥。
祁連當時只有十幾歲,熱情地說有,客房已經準備好了。
仰望星空派其實難吃得要死,燕寧站又從來不發雲腿月餅,他自己吃不完整個西瓜,剩下的總是不太好處理,但莫莉會幫他,硬把最後一點紅瓤填進他的肚子裡。
雖然祁連只是一貫地應付自己的監護人,但後來莫莉死了,祁連單方面跟司晨保持距離。仿佛兩人之間的聯繫就是那個金髮嚮導,沒了她,兩個人就是孩子離婚的親家、死了後爹後媽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弟,除了中秋春節送口吃的打聲招呼,跟陌路人差不了多少。
於是小房子裡什麼都沒有,堪堪填了一聲開啤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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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彼時地塔
十四歲到十九歲之間,蕭山雪的每一個中秋節都是在訓練里度過的。
人不跟著,有監控器和生理監測儀,脖子上的控制環連著電線。他像一隻被拴在跑步輪上的倉鼠,不想被電,心率就要保持在一百五以上。
有了這個公式,研究員只需要掀個開關,輸幾個數字就可以回家過節,第二天再來撿累得半死不活的實驗體。
蕭山雪的肌肉酸得要爆炸了,意識越是跟著自己就越痛苦。有時候蕭山雪在想,是不是這也是剝離知覺和感情的手段之一。
留他一個人在黑暗裡原地奔跑,頭頂上是監視器閃爍的紅燈,外邊萬家燈火笙歌鼎沸,統統與他無關。
他隱隱記得自己年幼的時候也曾被一個女人抱在懷裡,還被一個男人舉過頭頂。這兩個人沒有臉,聲音也已經模糊了,他們指著頭頂一個明晃晃的圓形光源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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