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抬頭看他一眼,被他的目光怔住,停在原地。
謝臨淵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從前所有事都根本沒過去。可不論他做再多,也無法令時光倒流。
他語氣兇狠地一遍遍命令她回來,跟他走。儘管他說不出懇求的話,但眼中溢出的,皆是懇求之意。
郁卿忽然有一絲不忍,不忍看他又尊嚴全無來糾纏她,也不忍自己一直陷在糾葛里。
她開口打斷:「下輩子再說吧……」
謝臨淵諷刺地笑道:「你大可以一直嘲諷朕,朕也不會放手!」
「我沒嘲諷你,真的。」
郁卿嘆了口氣,望著牽馬越走越近的牧峙。
他們都沒有開口,遠處群立侍從也不敢說話,打擾這天地間的寂靜。敕勒川的風吹開細細春草,丘頭白雲來去。馬蹄踏過的沙土被風揚上天,又飄回地上。郁卿似乎聽見那馬蹄下的紅塵落在草尖,發出的戚戚顫聲。
她忽然回首,沖謝臨淵低聲道:「下輩子你別做帝王了。我們就在蘆草村里,做平凡夫妻。」
來生等他們都不記得這些恩怨情仇,生死一筆勾銷,好重頭來過。
謝臨淵像被一隻箭矢釘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連手也不曾舉起,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向牧峙,跨上一匹雪白良駒,像一片白雲飄去天邊,與眾人漸漸遠去,背影淹沒在一帶連綿不斷的草色中。
許多年前,孟皇后留他一命,將他這個孽障拋棄在北涼草原時,也是如此。他請求母親不要拋棄他,可她還是一刀刺傷他。
謝臨淵捂著流血的手臂,眼睜睜看著母親騎馬遠去的背影。她沒有回頭,一如今日的郁卿。
那時他太小,不清楚一個大虞孩童在北涼會有何種遭遇,只憑著本能活下去。他也不明白,回到大虞皇宮後將會面臨什麼,只憑本能掙得別人都有的。待他反應過來時,他早已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鬼,殘暴冷血,只渴望權勢和贏得一切。
時光無法倒流,即使回到他與郁卿蘆草村初遇時,也無濟於事。
他從出生那天起,就註定要失去她了。
只是因為一些極端的機緣巧合,他短暫地靠近了郁卿,讓他誤以為總有一天能再次抓住她。可一切都如夢幻泡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他也希望自己只是平凡的村夫,殘廢也罷,失明也行,好與她在白山鎮醫館的榆樹下白頭到老。
郁卿行了一段路,忽然聽見背後奔馬聲。一個紅衣禁衛追上來,呼喊道:「夫人且留步!」
她扭過頭,禁衛來到她身邊,交給她一方窄窄的木盒。
「陛下命臣送與夫人。」
郁卿望向牧峙,而牧峙不辨神色,點點頭,好似大度並不介懷。
郁卿接過木盒,以袖口掩飾,輕輕打開盒蓋。
一抹寒光鑒開,一掌半長的短刃靜靜躺在絨布里。郁卿伸手觸碰,刃柄上殘餘熱意,還帶著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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